所有人的视线都发了直。房间里极度安静,只听到到众人频率不一的喘息,那个杀人犯的动静弄得特别大,估计已经在打起摆子来。

 “不好意思啊楚正,吓到你了吧?不过这还真不是有意弄的。”我笑着说“羁押点的医疗条件不是很好,没用上什么葯,四个月了,这些伤口都还没合上,可不是我有心寒碜你,不乐意的话,去埋怨看守所吧,给你埋下这么一地雷。”

 安静,安静。

 我平静的子下,楚正的腿发起抖来,就在这么片刻之间,他好象变得非常脆弱,刚才的强悍凌厉完全消失到九霄云外,只剩下惊慌,只剩下恐惧…垃圾就是垃圾,又一次原形毕露。

 “再把你那些逻辑拿出来说一遍。”我继续看着他“我救你的女儿,缺乏理由缺乏动机;而你负有责任,你对她有爱,所以你救了她…说啊。”

 没有回答,垃圾颤抖不停,突然崩溃。

 “既然你不敢开口,那么就由我来说吧。”我的声音很平和,但是相信对于这堆垃圾而言,充满威压感。“楚正,你的每一个说法都是谎言,你是一个真正的杀人凶手,谋杀和陷害了救你的人…承认吗?”

 “不不不…”楚正骇然转脸,看着他的岳父大人。省委书记缓缓从椅子里站起身来,凝视正在颤栗不停的女婿,脸色铁青,眼睛眯缝成一条线,但是从这条线里投射出来的目光,那叫杀机。

 依然沉寂,空气凝固了。

 陆援朝突然发起脾气来,打破沉默,声音很大。“这算证据吗?能证明什么?不知所谓!…把他衣服合上!简直乱弹琴!”

 呆立一旁的法警互相看了几眼,表情莫名其妙的惶恐,弄不清楚在场这些大领导们神神道道的到底什么意思,听到吩咐后,赶紧七手八脚地把我衣服重新系好,然后继续呆若木鸡不知所措…也没人叫他们出去,大概都忘记了这茬。

 “随便吧陆援朝,反正你是一定要我死,只有我死你们才能安心。哪怕知道事实上我没有犯罪,我是清白的,为了救你们的狗命我死过很多次,最后还是死在你们手里,为了不倒台不坐牢你们什么都能做,制造一些证据,毁灭一些证据,冤杀一个人算什么?”我摇摇头“我也不想喊冤,没意义,你们也不怕。从法律角度看,我什么也证明不了,不过还是那句话:这些伤口是为救你们而留下的,希望你们看过以后,每个人都能心安理得,都能高枕无忧,都能安享太平长命百岁!在另一个世界里,我一定会看着你们,会为你们的良心祈祷,会为你们的人性祝福,会请求所有的神,给你们宽恕!原谅你们!”

 说完我大笑起来,应该说这些话其实也是毫无意义,既不讲证据也没有逻辑,充满刻毒的诅咒意味,实在有失雍荣大度,不过不吐不快,真的。说完之后,还真他妈感到浑身舒坦。

 反观那些人,显然没有这种快感了…我的视野里,每一个人的脸色都是灰白的。四周沉寂一片,气氛相当无语。

 啪地一声脆响,有人猛然发作。省委书记的公主殿下脸色惨白,突然暴起,狠狠地抽了楚正一耳光,声震全场。“骗子!畜生!你怎么这么敢骗!你对琬儿,做过什么!”

 “我…我…芷韵…没有…你听我说…”

 又是嘭地一声,杀人犯没有说下去,捂着脑袋,身子摇摇欲坠,血从他的指缝中一路淌流下来…老周桌上的茶杯飞掷到他的额角,碎了。

 瓷片千裂,溅到我面前,我呵呵呵笑个不停,不能不说一句,真他妈…痛快!

 “说。”省委书记的声音从牙缝中挤出来,森严冰冷。“还有多少谎言?全部说出来!”

 楚正张大了嘴,状若白痴,老丈人绝对摧毁的诛杀目光里,他的身子剧烈颤抖,就象那天站在二十层楼外的凛冽大风里,身不由己,无法控制。

 “救命。”他喃喃地说了一句,然后扑通一声跪下。“救命啊…”他嘶声嚎叫起来,象头受伤的野兽,无限绝望。

 同样大骇的还有长川几个领导。

 陆援朝抢上前去,一把扶住身形同样颤颤微微的省委书记。“您冷静,千万要冷静!当心身体!”

 朱高志结结巴巴地插话“错了吧?楚正怎么会…您不能听他的…别激动,别激动,弄清楚情况再说。”

 老头神色异常痛恨,大力一挥,甩开陆援朝的搀扶。“弄清楚?你们弄清楚什么了?”他指着楚正,手指也在发抖“不是说他是英雄吗?是个什么英雄?啊?到底多少东西是假的?啊?”

 “您听我们解释,别动气,身体要紧…”听起来,陆援朝虽然惊慌,但是思维依然缜密,很不简单。“这个情况得作调查啊,第一沈宜修提的那个肯定不能算证据,法律不会认可,没有能够印证的地方嘛…呃第二就算楚正在救人的事情上没有说实情,那也能够理解,虚荣心嘛,好强嘛,要面子嘛,年轻人总会有的,小错误而已…”

 “小错误?”老周一掌拍在桌子上,再顺手一划拉,桌上那叠案卷全部落到陆援朝脚下,他手里捏着我的那份陈述,伸到老陆眼前。“哪些是真话?哪些是谎言?你们到底掩盖了多少?”

 他在大发雷霆,是从来没有看见过的狂怒,我看着他,突然有点担心,真的。

 老陆也不敢说话了。

 “沈宜修说的,是不是真实情况?啊?你们帮着楚正掩饰,到底出于什么目的?啊?勾结在一块是吧?”老周继续大拍桌子,手上纸张在空中乱舞,飞到陆援朝脸上。“这个材料里,提到的十三亿合同,有没这回事?跟楚正,跟你们,都有什么关系?”

 长川几位领导垂首不语,所有人的表情都很寒,楚正跪在地上,身子抖动得更加得瑟。

 “爸!”长公主突然惊叫“我,我们,对不起,您别说了…”

 省委书记转脸看着女儿,眼神凌厉至极,怒不可遏,周芷韵眼望父亲,脚下连连后退,表情非常恐惧。

 “说!”桌子惊心动魄地一响,好象会被震塌。“要纪委来吗!要我亲自查吗!你们还想瞒到什么时候!”

 “呃,是有这事。”老陆低着头,吞吞吐吐地承认“楚正说,是您的意思,我们就照办了…呃,您还是问周总吧,我们说,不合适。”

 呯!

 “你们…”老周语塞,身子摇了一摇。

 我躺在地上,看得非常清楚:省委书记最后拍了一记桌子,环顾在场每一个人,脸憋得通红,气促喘息,整个样子完全可以说是怒发冲冠,最后他的目光定格在我的脸上,无语地看了我好一阵后,终于仰天倒下。

 “爸…”长公主一声尖叫后,现场立马乱成一团,然后门被推开,外面大批人慌忙涌入,掏葯灌水,又有人拼命拨打电话,好象情况还很严重,喊的喊叫的叫,抬的抬跑的跑,一片惊惶失措、人仰马翻。

 莫名其妙。我无言地望着眼前乱七八糟的一幕,觉得真的有够戏剧,知道自己心脏不咋的,还凡么脾气嘛,节骨眼上弄成这样子,大家谁都不好。还有,我又觉得困惑而无奈,这是什么世道?

 嗯,看起来,这个物欲横流的世界里,老头的独善其身大法总有破产的时候,而对他的平衡法则妥协手段,我只能评价一句:那是真正的姑息养奸,不会有错。

 唉,想这些干嘛,已经与我无关了,看着他倒地,我是半点办法也没有,既然自身难保,那就各安天命吧。希望老头能够挺过这道关,重新站起来,带着究极勇气去追求真相打破平衡…当然,事实上他能不能做到这一点我表示怀疑,也许结果依然如故,又是下一轮的妥协与平衡;而且,貌似我也看不到这些了,阿门,郁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