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的公考黑幕,只不过是失败者给自己找的台阶罢了,真正的高手,是从来不会去关心这些的,他们只关心一件事情,那就是备考。

    ——贺青松语

    七月的江阳,晴多雨少,温度依旧像牛市里的股票一样,蹭蹭蹭地往上升,今天30℃,明天31℃,后天32℃,大后天33℃,一直升到37℃,然后,定格于此,直至盛夏消退,天气转凉。

    已经是午休时间了,江阳实验小学的老师们没回家的都回了宿舍,唯独贺青松还在办公室,一会儿动动电脑,一会儿翻翻杂志,一副极其无聊颇为无奈的样子。

    其实,贺青松也想回宿舍美美地睡上一觉,但他住在顶层,房间小,窗户小,在烈日暴晒下,就像是一个蒸笼,即使贺青松把风扇开到最大挡,也还是大汗淋漓,无法入睡。与其回宿舍受那样的罪,倒不如在办公室看看报上上网什么的,虽然无聊,但有空调伺候着,倒也惬意得很。

    贺青松在网上漫无目的地浏览着,突然,他的手机“呜呜”地震动了起来。拿起一看,是他哥哥打来的。

    “青松,我听朋友说南江市事业单位招考的成绩出来了,我把准考证号发给你,你帮我查一下。”

    贺青松哥哥叫贺青杉,原是南江市一中的老师,虽说福利待遇都很不错,不过,他哥哥并不喜欢那份工作,没干多久就把工作给辞了。辞了工作干什么呢?考公务员。他哥哥说了,学而优则仕,好男儿不应该满足于只在三尺讲台传道授业,而是应该去官场打拼搏杀,实现自己的人生价值。可命运之神似乎总在跟他哥哥较劲,三年来,他哥哥一次又一次地参加公务员考试,但没有一次是入围的。屡败屡战又屡战屡败之后,他哥哥干脆改变战略,扩大了“战线”,连以前不屑的地方事业单位招考他也报名参加。用他哥哥的话说,这叫“曲线入仕”,什么意思呢?就是先考个事业编制进入机关,一边工作,一边寻找和创造机会“转正”。许是时机未到吧,他哥哥的“曲线

    入仕”计划实施得也不顺利,接下来的好几次考试,都是以“一声叹息”告终。前些日子,他哥哥又参加了南江市的一次事业单位考试。对于这次考试,他哥哥自信满满,说有十足的把握入围。希望越大,失望也就越大,心灵受到的打击也就越大,看到哥哥如此自信,贺青松不免有些担忧。

    学校的网速很快,贺青松很快就查到了他哥哥这次考试的成绩,110分,而录取分数线是分,一个小小的分,再一次将他哥哥拒于面试的大门之外。

    “查到了吗?”电话的那端,传来了哥哥焦急的声音。

    “还没,可能是查分系统太忙了,一直打不开网页。要不这样,晚些时候我再查查看,到时打电话给你。”贺青松一时半会儿还没想好怎么跟哥哥说这事,便撒了个谎。

    放下电话,贺青松想起了哥哥往日落榜时的情景。第一次落榜,他哥哥表现得很淡定,因为是初次试水,从考前到考试结束,他就没有抱多大的期望。没有期望,自然也就不会有什么失望了。第二次落榜,他哥哥喝醉了,疯言疯语地折腾了一夜。第三次落榜,他哥哥把自己关在房里喝闷酒,结果,酒疯发作的时候,把公务员考试的教材全给烧光了。第四次……第五次……总而言之,他哥哥一次比一次消沉,贺青松则一次比一次揪心。

    兄弟俩谈心的时候,贺青松也曾劝过哥哥,要他不要两眼只盯着公务员考试,实现人生价值的路径有千万条,公务员只是这万条路径之一。但无济于事,下次有考试,他哥哥还是会去考,落榜了,他哥哥还是会伤心落泪,沮丧颓废。

    正想着,贺青松的手机又响了,他拿起一看,又是他哥打来的。接还是不接,这是个问题;接了,怎么说,这也是个问题。

    手机响了一会儿后,停了,贺青松正要松口气,手机又响了,还是他哥。这次,贺青松接了,没有丝毫的迟疑。

    电话里传来的却是一个陌生女子的声音,贺青松正想问对方是谁,为什么他哥哥的电话在她手里,不料对方却抢先一步,盘问起了他与贺青杉的关系。当得知他是贺青杉的亲弟弟之后,该女子即刻亮明了身份,说她是南江

    市公安局的,他哥哥贺青杉出车祸了,现在医院抢救,要他赶紧过去。

    一听哥哥出车祸了,贺青松顿时懵了,手机掉在了地上。过了好几分钟,他才回过神来,赶紧捡起手机,抬腿就往楼下跑,在校门口拦了辆出租车直奔火车站。

    贺青松老家在南江,南江是县级市,由江阳市代管。贺青松坐了三个多小时的火车,又坐了半个多小时的汽车,下午五点多钟的时候,他赶到了南江市人民医院,见到了他熟悉的哥哥。只不过,此时他的哥哥,再也看不到他的样子,再也听不到他的声音了——因为伤势严重,他哥哥在被送到医院后没多久就永远地离开了他的亲人,永远地告别了这个世界。

    在处理完哥哥的丧事和事故赔偿这些事情之后,贺青松重新思考起了自己未来的人生。

    贺青松家里共有五口人,父亲,母亲,哥哥,他以及一个尚在上学的妹妹。他的父母亲都是失地农民,在县城里开了个杂货店,收入虽然不高,但加上他的工资以及哥哥偶尔给别人做网站的收入,倒也能让一家人衣食无忧。如今,哥哥走了,爸妈沉浸在痛失爱子的悲伤之中,每天以泪洗面,再也无心经营杂货店了,家里的一切开支,都依赖于他的那份工资。如何支撑起这个家,成了贺青松当前急需解决的一个重大问题。

    “我要考公务员。”

    一次同学小聚的时候,贺青松突然爆出这么一句话。

    贺青松说这话的时候已经喝了3瓶江阳啤酒,因此,他说的这话也就没人当真,权当是他酒后的醉话。

    贺青松见大家没什么反应,就又重重地重复了一遍。

    “贺青松,你喝醉了吧?尽说胡话。”贺青松大学时期的下铺兄弟周至高拿啤酒瓶轻轻地敲了敲贺青松的脑袋,说道。

    贺青松是班里48位同学当中最先找到工作的,还在实习的时候,他就跟江阳实验小学签订了聘用合同,这让那些还在削尖脑袋到处投简历的同学很是羡慕。让同学更为羡慕的是,离毕业还有一个月的时候,江阳实验小学

    就通知贺青松过去上班了。发毕业证的那天,贺青松就领到了第一笔工资,2000元。

    “我没醉,我说的是真的,不是醉话。”贺青松再次重申,他拿起酒瓶“咕噜咕噜”地喝了几口,说道,“我爸妈他们太可怜了,我丢不下他们,我要留在他们身边,照顾他们,安慰他们,让他们早日走出悲伤,像过去一样,开开心心地生活。再说,我哥那么喜欢公务员这个职业,却一直没有考上,这对他来说,至死都是一种遗憾。这些日子以来,我想了好多。我始终在想,我是不是应该为死去的哥哥做些什么呢?想了几天几夜,权衡再三,最后还是决定走公考的路子,这样不仅能更好地照顾爸妈,也能了却哥哥的一个心愿。我希望,在不久的一天,远在天堂的哥哥能够看到我步入官场,成就一番事业。也许,只有那个时候,我哥才能真正地得以安息。”

    贺青松说这话的时候,先是声音哽咽,接着号啕大哭。他与哥哥的感情特别好,哥哥的突然离去,对他来说,是个不小的打击。

    在场的同学看贺青松说得这么认真,情绪又这么激动,就都相信了贺青松的话。

    “贺青松,你要考公务员,我们都支持你。可是,公务员考试可不比一般的考试,竞争特别激烈,并不是说考就能考上的。你看你哥,考了那么多次都没考上。”班长赵大鹏说道。

    “是啊,贺青松,班长说得对,即便你报考了,也不见得就能考上的。我听一些参加过公务员考试的朋友说,公务员考试挺黑的。你在官场没有熟人,没有关系,就是你笔试过了,面试的时候也会被刷下来的。”长跑王阿牛说道。

    贺青松说道:“我知道大家都担心我,但请你们放心,不管考得上考不上,我都会很坚强地活着。至于你们说的暗箱操作,我也想过了,我认为,即便公务员考试真有黑幕,那肯定也有光明之处,不然公务员考试早就没有这么大的诱惑力了。再说,我始终认为,所谓的公考黑幕,只不过是失败者给自己找的台阶罢了,真正的高手,是从来不会去关心这些的,他们只关心一件事情,那就是备考。”

    “嘿嘿,我们青松同学就是高手,只要一出手,定能金榜题名。”周至高说。

    “这个是后话了,得先考上再说。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兵,如果考上了,步入官场,受环境的影响,想提拔想升职是正常的,但都说朝中有人好做官,我朝中无人,要混个一官半职肯定是非常困难的,所以,即便我考上了,也可能只是在机关混口饭吃,给领导跑跑腿、打打杂什么的。”贺青松说道。

    “既然这样,我看你还是别考了。在江阳实验小学当个老师多好,以后评个讲师、教授什么的,工资便蹭蹭地往上涨,也不比那些公务员差到哪里去。”朱琳说。

    “就是就是。当老师单纯,不像官场那样尔虞我诈、钩心斗角。”一些同学也附和着说道。

    贺青松摇摇头,说:“公务员我是一定要考的,一次考不上考两次,两次考不上考三次,直到考上为止。”

    从贺青松坚定的话语中,周至高他们看到了贺青松的决心和信心,也就不再劝贺青松改变决定了,纷纷举起酒杯给贺青松敬酒,预祝他得偿所愿,榜上有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