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庆东虽然已经让杨玉琴给企业办的人吩咐下去,不许把收到匿名恐吓信的事情对外泄露,但是由于昨天杨玉琴他们发现这封匿名信的时候,企业办的好几个人都看到了,所以终究是纸没有包住火。

    而且,这种事情正是最刺激、有话题性的东西,所以每个知道了这件事的人,都以一种神秘的、亢奋的、却又小心翼翼的态度告诉了他身边的人,那些听到了这些事情的人,又以同样的,甚至是更复杂的态度告诉给了其他人,如此扩散开来。

    陈桥镇实在是太小了,这个消息就像是爆炸了一个原子弹一样迅速传遍了各个角落。

    因此,到了第二天中午,差不多陈桥镇所有的人都知道了这件事。而到了下午,这件事就已经传到了镇外,大半个柳林县都知道这件事了。

    在大家疯传这个消息的同时,也有无数的电话打到了陈庆东的办公室或者手机上来。

    本来,陈庆东是不准备给大家确认这个消息的,但是后来又一想,这件事既然已经传开了,那么再否认也没有什么意思,而且那些向自己打来电话的,大都是跟自己关系不错的人,如果故意对他们隐瞒这件事,就好像是自己不信任他们一样,恐怕会让他们有别的想法。

    因此,陈庆东便在电话里承认了这封匿名信的真实性,然后又一个个的对别人道谢并表示自己的安全性没有任何问题,让他们放心。

    上午快十一点的时候,陈庆东的门突然被敲响,由于办公室的门是虚掩着的,还没等陈庆东说话,吕世静就推开了门,一脸紧张的走了进来。

    看到是吕世静,陈庆东的嘴角闪过一抹若有若无的冷笑,经过了昨天的匿名信事件,虽然他没法确定这件事百分之百跟吕世静有关,但是他已经在心里对吕世静判了“死刑”!

    陈庆东也知道吕世静这么着急的进来肯定是替他自己以及他的同伙来洗白的,其实陈庆东根本就不想听他的废话,但是现在毕竟还没有撕破脸皮,所以陈庆东表面上还是什么都没有显出来,用平淡的语气问道:“吕主任,有什么事吗?”

    吕世静走到陈庆东的办公桌前,双手摁在办公桌上,紧张的问道:“陈书记,听说你昨天收到了一封匿名恐吓信,真的假的?”

    陈庆东看着吕世静这幅非常紧张而又惊诧万分的样子,心想,要是光从吕世静的这幅表情来看,那么他应该是跟这封匿名信无关才对。

    不过,陈庆东更知道,这些混官场的老油子,在官场这个大染缸里泡了这么多年,早就养成了一种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随时能变脸,堪比奥斯卡影帝般的演技!

    如果单从他们的表面来判断他们的内心,显然是一种幼稚的做法!

    不过,陈庆东倒也想看看吕世静到底能说出来点什么,便笑了笑,说道:“我昨天确实是收到了一封匿名信,那封信上说,如果我再继续整顿矿山,就会要了我的命,呵呵……”

    吕世静还是一副紧张而又愤怒的样子说道:“这些人真是大胆!既然敢寄这种信,简直是不想活了!”

    陈庆东盯着吕世静的眼睛,用一种玩味的语气说道:“吕主任,你说,这封信会是什么人写的?”

    吕世静立刻脱口说道:“我看这个不用猜,信上已经写的很清楚了,肯定就是那些矿老板写的这封恐吓信!”

    “吕主任,那你觉得最有可能是哪个矿老板写的呢?”陈庆东又问道。

    “这个……”吕世静这一次犹豫了片刻,才用一种猜测的语气说道,“现在第一个接受改制的矿产就是小营口煤矿,我看十有八九写这封信的人应该跟小营口煤矿有关!”

    然后,吕世静又非常坚定的说道:“陈书记,咱们一定要对这件事好好追查下去,必须要把写这封信的人揪出来才行啊!现在是咱们共产党的天下,竟然有人还敢做这种土匪的行径,真是反了天了!”

    陈庆东不动声色的瞥了一眼满脸怒气的吕世静,假装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点了点头,然后说道:“吕主任,不要站着了,坐下说吧。”

    吕世静迟疑了一下,还是坐了下来。

    陈庆东丢给他一根烟,接着说道:“吕主任,我也想把写这封信的人揪出来,但是我跟赵所长聊了这件事之后,他说从现有的证据来看,根本就不可能把写信的人揪出来啊!”

    吕世静道:“陈书记,我听说这封信是昨天晚上在企业办的办公桌上发现的?”

    “对。”

    “那要不然就排查一下,昨天晚上都有哪些人去过企业办,把所有的人就找出来,一个个的审,我就不相信找不出来这个人!”

    陈庆东吐了口烟圈,苦笑道:“吕主任,你这个法子可操作性不强啊!这封信确实是昨天晚上在企业办发现的,但到底是什么时候放在哪里的,这个可就不清楚了。再说了,企业办现在这么忙,来报名、咨询或者是办其他事的人这么多,怎么排查?总不能把所有人都关起来审吧?要是这么做了,那咱们陈桥可就出了名了,以后谁还敢来咱们这儿投资?”

    吕世静又道:“那就把昨天到过企业办的人都找出来,然后只查那些跟矿上有关的人?”

    陈庆东道:“这么做也不妥,那个写匿名信的人显然不傻,他会跟自己关系密切的人来放这封匿名信吗?算了,还是不要在这上面费工夫了。”

    吕世静焦急的说道:“那怎么办?陈书记,这事总不能不查了吧?”

    陈庆东摆了摆手,说道:“不是不查,是不能这么大张旗鼓的查,首先还是先私下里定几个目标吧。吕主任,你觉得是这件事跟小营口煤矿有关,那么你认为,这封信会不会跟杨安华有关?”

    吕世静抽了一口烟,思虑了一番,才说道:“杨安华是小营口煤矿的矿长,如果小营口煤矿被其他人竞标走了,那么杨安华就很有可能失业!从利益关系上来看,杨安华不是没有这方面的动机!”

    陈庆东淡淡笑了笑,他其实根本就不相信杨安华是写这封匿名性的人,因为前几天,杨安华亲自来找了他,向他表示了杨安华自己也向参与竞标小营口煤矿的事,而且杨安华为了避嫌,已经通过他一个远房的亲戚在企业办报了名,交了报名费和押金,所以杨安华是绝对不会反对矿山整顿的,那么他也就根本没有动机写这封恐吓信。

    只是,陈庆东不想给吕世静说这些罢了。

    吕世静却毫不自知,继续说道:“陈书记,这么一说,我倒越来越觉得杨安华这小子很有嫌疑了!陈书记,你以前不在陈桥工作,可能对杨安华这小子不怎么了解!杨安华这小子表面上看起来不修边幅,很有点憨厚,但实际上,这老小子骨子里贼着呢!杨安华以前就是个民办教师,工作了好几年都没有转正,就辞职出去打工了,不知道他在外面干了什么,用了没几年,他就赚了一大笔钱回来!杨安华一没有技术,二没有本钱,他凭什么赚到的这么多钱?我看他在外面肯定是没干好事!要不然,他赚了钱之后又干嘛回咱们这个小乡镇?肯定是他在外面惹下了事,自己处理不了了,所以才回来躲事的嘛!”

    吕世静不知道跟杨安华有什么过节,诋毁起他来没有个限度,又接着说道:“这些还不止啊!当初小营口煤矿被济阳那家公司承包之后,他们本来安排的矿长是个外地人,在小营村根本就玩不转,后来又换了一个,也是外地人,还是玩不转,后来他们没有办法了,才把杨安华请来做了矿长,这才算是没有什么事了!当时就有人传说,小营口煤矿以前之所以老是出事,就是杨安华在背后捣的鬼!他的目的就是要成为小营口煤矿的矿长!”

    吕世静最后又总结道:“陈书记,你说这样一个人,绝对是大有嫌疑啊!”

    陈庆东假装一本正经的点了点头,说道:“吕主任,听你这么一说,杨安华还真的是嫌疑不小啊!”

    吕世静立刻说道:“他绝对是嫌疑很大啊!陈书记,我觉得应该把吕世静抓起来,好好的审审这老小子,实在不行,就给他上点手段,不怕他不招!”

    陈庆东有些诧异的瞥了一眼吕世静,心想吕世静还真是够狠的啊,为了洗清自己的嫌疑,他不但肆意的污蔑杨安华,而且还毫无底线的要把杨安华“屈打成招”,如果让杨安华知道了这件事,估计他会来找吕世静拼命!

    “吕主任,我觉得这么做肯定不妥,现在法律已经明确规定,不许对嫌疑犯用刑,以前的那一套做法已经不管用了。再说了,咱们现在也不能确定这事就是杨安华做下的。”陈庆东道。

    “但是,陈书记……”

    陈庆东不想再跟吕世静啰嗦,便打断了他的话,道:“好了,吕主任,这事先就这样吧。我认为这件事不易兴师动众,咱们在私底下多注意着点,如果有什么线索,咱们再随时碰头联系吧。”

    吕世静虽然还想再跟陈庆东讨论讨论这件事,但是看到陈庆东这个态度,吕世静也不好再说什么了,只好遗憾的站了起来,说道:“行,陈书记,那就按你说的办。陈书记,你忙吧,我就不打扰你了,先出去了。”

    “好的,吕主任,我手头还有点事,就不送了!”

    “不用!不用!陈书记客气了!”

    吕世静走到门口,又转过身来对陈庆东笑了一下,然后反身退了出去,小心翼翼的关上了办公室的门。

    陈庆东嘴角浮起一抹轻蔑的笑容,轻轻摇了摇头,翻开手边的一份文件看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