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的几天,陈庆东又先后主持召开了镇直部门负责人会议等一系列讲话,在会议上,陈庆东用坚定的、不可动摇的语气向大家贯彻了党委、政府关于整顿工矿企业的决定。

    与此同时,杨玉琴也十分卖力的在全镇展开了轰轰烈烈的宣传活动。

    很快,全镇的老百姓都知道了这件事,其他乡镇的人也知道了这件事,最后,整个柳林县的人都知道了陈桥镇要展开轰轰烈烈的工矿企业整顿活动了!

    而且,不出陈庆东所料的是,果然有很多有意愿开矿的人找到了他的门上来。

    对于大部分没有什么分量的人,陈庆东大多采取了一种热情却又公事公办的态度,对他们说,欢迎他们来陈桥镇发展,但是想要开矿,那么只能按照公告上所说的,先去企业办报名交钱,然后等候公开竞标的通知。

    但是,对于一些有背景的找上门来的人,陈庆东就不能打这种官腔了。

    这天下午,陈庆东正在办公室里听杨玉琴向他汇报工作,一个人却突然进了他的办公室,陈庆东抬头一看,来的人竟然是陈露的那个纨绔老公——张玉龙!

    这大冬天的,天气还在零度以下,张玉龙却穿的非常单薄,里面似乎只穿了一件薄毛衣,外面套一件黑色西装,头发用摩丝定着型,看起来十分时尚。

    陈庆东对张玉龙这个纨绔子弟可以说是没有一点好感,但是张玉龙的身份特殊,他是县财局局长张恒春的儿子,又是县委组织部部长项小彬的表侄,所以陈庆东也不愿意得罪他。

    张玉龙走进陈庆东的办公室之后,就大大咧咧的来到了办公桌前,打了个招呼:“陈书记,忙着呢?”

    陈庆东对杨玉琴使了个眼神,让他先出去,然后站了起来,笑道:“原来是玉龙啊!呵呵,好久不见,最近在忙什么呢?”

    张玉龙随后从办公桌拿起来一份文件,翻了一下,又扔在桌子上,一副痞气十足的样子说道:“我一个无业游民能忙什么啊?就是打打牌、喝喝酒,瞎玩,嘿嘿……”

    陈庆东心里对张玉龙有着说不出的厌恶,表面上却还是带着笑容说道:“生活的这么潇洒,真是让人羡慕啊!”

    “我这有什么好让人羡慕的啊!我其实还羡慕你呢!在乡镇当个书记多好,虽然位置偏僻了一点,但最起码是这儿的土皇帝啊,一呼百应,这多威风啊……”张玉磊笑道,然后掏出一包软中华,抽出了递给陈庆东一支,道:“陈书记,抽一根吧?”

    陈庆东把烟接了过来,点上抽了一口,道:“玉龙,坐吧。”

    陈庆东实在是没有心情跟张玉龙在这儿闲扯,坐下之后,便直接问道:“玉龙,今天到我这儿来,有何贵干?”

    张玉龙向前凑了凑,一副贼样兮兮的说道:“陈书记,听说你们这儿正准备对煤矿进行发包呢?”

    陈庆东记得,当初他刚来陈桥镇上班的时候,张玉龙就过来找过他一次,说他对小营口煤矿很感兴趣,想要承包过来。不过,由于小营口煤矿当时还没有到期,而且从那以后张玉龙也一直都没有再来找他,所以陈庆东便把这件事忘在了脑后。

    现在见张玉龙又旧事重提,陈庆东就假装记不起来当初张玉龙跟他谈过这事,好奇的说道:“玉龙,你对承包煤矿有兴趣?”

    张玉龙便玩味的笑了起来,道:“陈书记,你这可真是贵人多忘事啊!当初你刚来陈桥上班的时候,我可是来找过你说过这事的。”

    陈庆东一副实在想不起来了的样子,疑惑的说道:“有这事吗?哎哟,玉龙,那实在不好意思了,陈桥这边的事实在是太多了,我每天忙得都跟打仗似的,这事实在是记不起来了。”

    张玉龙摸了摸陈庆东办公桌上的一块泰山石,笑道:“没关系,陈书记工作忙,我理解!这事记不记得起来都没事,现在再说也一样。陈书记,我听说你们镇的小营口煤矿马上就到期了,所以我想承包过来开一开,要不然我这整天闲的很,天天就是瞎玩也实在没意思,玩腻了!”

    陈庆东笑道:“玉龙真是境界高啊,玩都玩腻了!行啊,既然你想来承包煤矿,我十分欢迎!”

    “嘿嘿,那我先提前谢谢陈书记的热情了!”张玉龙笑道。

    然后张玉龙从衣服内兜里掏出来一个鼓鼓囊囊的信封放在了桌子上,还用手在上面拍了拍,笑道,“陈书记,那这事可就麻烦你了,等我把小营口煤矿承包到手之后,肯定还少不了陈书记的好处!我这人别的优点没有,但是有一点,就是讲义气!只要是我的兄弟找我办事,那我绝对没有二话,尽全力去办!陈书记,虽然咱们见面不多,但是我觉得跟你特投缘,可一直把你当成兄弟看的啊!”

    陈庆东搭眼撇了撇那个鼓鼓囊囊的信封,看其厚度大约是两万元左右,也不知道张玉龙刚才是怎么藏在这件看起来挺单薄的西装外套里的。

    对于张玉龙说的这番话,陈庆东也听得很明白了。

    另外,陈庆东不相信张玉龙不知道陈桥镇准备对所有到期的矿口将以竞标的方式重新向外发包的消息,恐怕是张玉龙故意无视这个消息才对。

    既然他无视,陈庆东就主动提醒提醒他,于是,陈庆东便做出一副为难的样子说道:“玉龙,对于你想来我们镇开煤矿这件事,我是真心欢迎!我也想把这个煤矿承包给你。只不过,我们镇前几天刚开了党委会,通过了一项决议,所以准备来我们镇开矿的人员都必须要去企业办登记,交报名费和保证金,然后确定日期,公开竞标,价高者得!所以,这件事我很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然后,陈庆东又把那个厚厚的信封往张玉龙那边推了推,说道:“玉龙,这个信封你拿回去。你刚才也说了,咱们两个特投缘,彼此都是兄弟关系了,而且啊,我也有个跟你一样多特点,只要是我的兄弟找我办事,那我绝对没有二话,尽全力去办!所以啊,你要是拿钱给我,那不是打我的脸吗?”

    张玉龙脸上明显露出一抹不快,也不去碰信封,说道:“陈书记,你们弄这个公开竞标,糊弄糊弄外人就行了,咱们都是自己人,还用得着这么较真?你是陈桥镇的党委书记,整个陈桥镇就数你最大!你要是拍板说把这个小营口煤矿承包给我,别的人谁敢反对?”

    陈庆东听了张玉龙的话,心里十分不快!他竟然说公开竞标这个事,是糊弄外人的!

    不过,从张玉龙的这番话也能看出来,恐怕外面也有很多像张玉龙一样的人,觉得陈桥镇搞这个公开竞标,就是花架子工程,糊弄人的!

    陈庆东在心里感到一丝寒意的同时,更加感觉到了要把这件事按照竞标规范操作好,否则一旦给别人留下口舌,三人成虎,那可就十分被动了!

    陈庆东淡淡一笑,说道:“玉龙,整顿工矿企业,对到期的矿口统一采取公开竞标的方式对外发包或者出售,是我们党委会决定了的事情,可不是糊弄人的花架子啊!我虽然是党委书记,但是我可也不敢破坏党委会决策了的事情啊!玉龙,你也是干部子弟,对我的难处,肯定能理解!说实话,咱们是自己人,我确实是很想帮你,但是这一次,我确实是爱莫能助啊!”

    张玉龙阴沉着脸沉默了好一会,才说道:“陈书记,难道这事就没有什么回旋的余地了?”

    陈庆东假装十分无奈的摇摇头,道:“除了参加竞标之外,我看是没有什么回旋的余地了。要不然这样,玉龙,你要实在是想承包小营口煤矿,那就先按照规定去企业办报名登记,到时候一块来参加公开竞标。你是张局长的大公子,就算是参加竞标,别人谁能比得过你?”

    张玉龙道:“陈书记,你这可就是在开玩笑了,我爸爸虽然是财政局长,但是他管的是县财政的钱,跟我可没什么关系。我其实实力有限,要是公开竞标的话,我可还真没有什么把握。陈书记,无论如何,我可得再给我想想办法才成啊!”

    陈庆东见张玉龙这么说,便也不好完全回绝,以免得罪了他,便为难的说道:“有硬性规定在这儿,要说想办法可真不容易啊!这样吧,玉龙,不管怎么样,我给你想想办法,咱们再沟通吧!”

    张玉龙很想给陈庆东要个准话,但是他看的出来,今天是够呛了,心里不免悻悻,想了想,又说道:“行,那就这样吧,陈书记,那这事可麻烦你操着心,咱们随时再联系。”

    “好!好!”陈庆东连声说道,然后又拿起那个信封,道,“玉龙,这信封你先收起来。”

    张玉龙却不接,道:“陈书记,不管这事成不成,这事都是我的一片心意,钱也不多,你给兄弟个面子,把这信封收下。”

    陈庆东当然不肯收,正色说道:“玉龙,这钱我可无论如何也不能收!要是不收这钱,咱们就还是朋友,你的事,我一定上心。但如果你硬要把钱给我放这儿,反正我也不敢要,只能去交给纪委,对于你的事,我以后也得避嫌,可也帮不上什么忙了。”

    一边说着话,陈庆东一边把信封塞到了张玉龙的手里,道:“玉龙,把钱收起来。”

    张玉龙没有办法,只好接过来了钱,道:“行,陈书记,那这钱我先收着。不过你记着,我张玉龙不是不懂事的人,等事成之后,绝对少不了陈书记的好处!”

    陈庆东含笑道:“好说!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