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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的时候,我读过很多英雄故事,当时还很不认真,怀疑黄继光叔叔挨了那么多枪,怎么还能迎着机枪子弹扑上去堵枪眼;怀疑雷锋叔叔是不是脑子有毛病;怀疑邱少云叔叔是不是被美国鬼子炸死之后才被烧的。

  现在,我知道我错了,我相信他们的事迹都是真实的。为什么?因为他们有信念。

  我决心向他们学习——

  摘自《伍天舒日记》

  如花对伍天舒的进步感到惊讶,她怎么也想不到他能在乡下老家大彻大悟。

  "老母猪真的有十四个xx头吗?"如花问。

  "还有十六个的呢。"

  "有多大?有我的大吗?"

  "你那么大的,在母猪里就算波霸了,肯定上电视拍广告了。"伍天舒说。

  老婆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恨恨地说:"我要是母猪就好了,吃了睡,睡了吃,才不会费脑筋去想拍谁的马屁呢。"

  老婆其实挺高兴,看见伍天舒的进步,也就是看见了全家的希望。

  回来后的第二天,恰好是星期天,大力来找伍天舒。

  伍天舒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跟大力联系了,即使从前联系多的时候,大力也不会到伍天舒家里来找。所以,伍天舒知道一定发生了什么不同寻常的事情。

  果然不出所料,大力的老丈人死了,就是那个前任火葬场的场长。从前他烧别人,现在该被别人烧了。有意思的是,大力的老丈人姓邵,当地话跟"烧"一个音。

  "请我喝酒吧!"大力说。自从去了新地方,大力就再也没有请过别人,都是别人请他,所以习惯了,开口就要伍天舒请他。伍天舒知道他其实不是一个吝啬的人,只是工作习惯而已。

  "我很痛苦。"在附近一个小饭馆落座之后,大力就开口说话了。

  "人死不能复活,就别太伤心了。"伍天舒安慰他,心里骂他装得真像,又不是自己亲爹,弄得这么痛苦的样子。

  "本来我年底就该升副处了,这下完蛋了。"大力说。原来,他是为了自己不能升官而伤心。

  大力真的很伤心,老丈人死了,自己的同事们都在幸灾乐祸,这下大家都少了一个竞争对手。所以,他在这个时候想起伍天舒来,想起这个贫贱时的朋友来。

  大力喝了很多酒,醉得不行,不过在临走之前他还是很清醒。

  "哎,拿一条中华。"大力让服务员拿了一条中华烟,抓在手里,然后结结巴巴地对伍天舒说:"今……今天就……就这样了,改天再……再商量。"

  说完,他趔趔趄趄地走了,留下伍天舒在那里买单。

  "大力,我操你丈母娘!老子请你喝酒,还要给你买烟。"伍天舒气炸了肺,几乎要骂出来。可是,他忍住了,因为他想起了邱少云。

  其实,大力是个不错的人,他只是习惯了这样。

  任何事情,仅仅是下定决心是不够的,特别是晚上下定的决心,到了白天就会变得一文不值。

  拍马屁的决心下定之后,实际上伍天舒还是不能做得很好,每次拍马屁之前都会犹豫,担心被别人看出来。就这样过了一个多月,拍马屁的计划还停留在理论的水平上。

  没有办法,他只好又去找老六。在这方面,老六是个天才,在学校的时候他就拍老师的马屁,个个老师都喜欢他。

  在老六的眼里,伍天舒就是一头蠢猪。伍天舒承认自己就是一头蠢猪。

  "拍马屁像所有的东西一样,从简单到复杂,从初级到中级再到高级。科学研究表明,每个人都喜欢被别人拍马屁,就算他知道你是在拍他的马屁。"老六说。他告诉伍天舒不要只想着拍局长的马屁,主任的马屁更重要,副局长的马屁同样重要。

  伍天舒一个劲地点头,都记在心头。

  "马屁要拍好,就要具有敏锐的观察力。譬如,你要赞美一个女人,你必须要关心她穿什么,换了什么发型,甚至用了什么香水,这样你才能找到拍他马屁的由头。"老六接着说。

  这些伍天舒真的没有想过,书上也没有说过。

  "去吧,先从办公室的同事和领导开始。"老六说。

  老六就是行,据说快提副局长了。

  经过三天的观察,伍天舒终于惊喜地发现马大姐换了一件衣服。

  "马大姐,嘿嘿。"伍天舒决定从马大姐开始,毕竟比较熟,就算是被她看穿了,也不会有什么大的后果。

  马大姐看他一眼,觉得他的眼神和语气有些奇怪,警惕地问:"小伍子,什么事?"

  "你……你换了一件衣服,嘿嘿,年……年轻好几岁啊。"伍天舒结结巴巴地说。业务不熟,难免不够自然。

  "真的?"马大姐眼里露出了光芒。看得出来,她很高兴。

  "当……当然了。"

  马大姐笑了,似乎沉浸在幸福之中。

  这个老女人,这么容易满足?伍天舒的信心立即增长了百倍。

  "小李子,你知道吗?这还是我做姑娘时候的衣服呢!式样老土了些,反正我老了,也无所谓了。"马大姐还是看出来伍天舒是在拍她的马屁,伍天舒的脸一红,难免有些尴尬。

  不过,就如伍天舒预料的那样,并没有什么不良后果,马大姐并没有当场揭穿他,而且,她那一天的心情都很好。

  伍天舒不知道这算不算一个成功的开始,不管怎样,这至少算一个开始,万事开头难啊。

  伍天舒拍马屁的处女之作就这样献给马大姐了。

  一段时间以来,伍天舒拍马屁的对象主要是办公室的大姐们,虽然不会有多大的效益,但是还是使他从中得到乐趣。大姐们都比从前更喜欢他了,每天小伍长小伍短的叫他,他的心情也好了很多。

  伍天舒是下了工夫的,为了避免再出现把旧款衣服当新潮时装那样的错误,没事就让如花带着他去逛商场,高档的中档的都逛,看衣服看布料看款式看颜色,等等。那时候他才知道什么是配色,什么是撞色,等等,也才意识到千万不要跟领导的衣服撞了。当然,看归看,基本上只看不买。

  香水也是,只闻不买。而所有这些,都是为了更好地拍大姐们的马屁。能拍好她们的马屁,也就有了成功的第一步。

  很快伍天舒就成了办公室里的时装专家,大姐们买衣服竟然都来参考他的意见。

  "想不到啊,一个土包子竟然这么有鉴赏力了。"大姐们在背后总是发出这样的感慨。伍天舒没有听见过,但是从她们的眼神和笑容中他可以感觉到。

  如果一个土包子突然变成了一个时尚的人,他一定是在拍谁的马屁。伍天舒想。这是他总结出来的道理。

  除了大姐们的马屁要拍之外,付主任和老郑的马屁更是要拍的。付主任每天总是笑眯眯的,拍他的马屁容易一些,甚至开开玩笑都没有问题。但是他是个见过世面的人,寻常的马屁在他的眼里根本没有效果。老郑每天都沉着脸,似乎人人都欠他的钱,拍他的马屁他也不会对你笑,怪不得他混到现在还是个副主任。

  伍天舒想:当马屁不得不拍的时候,你要学会享受它。事实上,这的确是一个享受过程。

  老六对伍天舒的进步表示肯定,不过对他的骄傲自满很不满意。

  "老伍,你比从前是有进步,但是,还是远远不够的。"老六现在说话喜欢打官腔,他说这是为了升任副局长做准备。基本上,处长这个级别还要装得很平民,到了副局级,架子就一定要端起来,否则会被上面的人瞧不起。

  什么时候老子才能打打官腔?伍天舒想到这感到绝望。

  "主任的马屁很重要,但是他不能提拔你,顶多多给你几次出差的机会。你现在需要的是找到机会拍局长的马屁,懂吗?要拍的是局长。"老六说。

  "懂了。"

  其实伍天舒也想拍局长的马屁,做梦都想,可是哪里有机会呢?

  老六显然看出来伍天舒的情绪不对,笑了笑,接着说:"你肯定在想没有机会。什么是机会?啊,什么是机会?机会是找来的,不是等来的。我教你吧,你下次出差,买些好一点的特产回来,茶也好,酒也行,然后带去给局长,这也算是人之常情吧。"

  伍天舒想:说来说去,还是要出血。

  很快就有了一个出差的机会,去杭州。伍天舒听了老六的,在杭州买了当地新下的龙井茶,包装不错的那种,准备拿去送给局长。

  如花看着那几百块钱一罐的茶叶,心疼得几乎要哭出来。原本她有个主意,说是从前她爸爸收了不少礼品,不妨去那里偷几件出来用。这个主意伍天舒倒是赞成,反正都是属于来路不正的,拿过来用也算是劫富济贫。谁知如花去了一趟娘家才发现,原先收的礼现在都没有了。一问她妈,她妈哭了:"孩子,从前是别人求你爸爸,给他送礼;这几年他退休了,没权了,谁还求他?倒是我们求人的机会多,原来收的礼都送出去了。当初我收礼,你爸爸还怪我收得太多了,现在呢?他也后悔当初收少了。呜呜呜呜,人走茶凉,人心不古啊!"

  "这是个什么世道?贪官都后悔贪得太少了。收了那么多礼的人还嫌收得不够,我们这种没地方收礼的人怎么办?"伍天舒愤愤然。

  不管怎么说,如花的计策失败了,还是要自己掏钱。

  伍天舒开始精心准备,穿什么衣服,用什么袋子,最重要的是,第一句话怎么说,如果局长问为什么要送茶叶给他,该怎么说。

  "万一局长不要怎么办?万一他问我为什么要送礼怎么办?他会不会认为我要贿赂他,从此对我产生不好的印象?"伍天舒顾虑很多。

  世界上许多事物都是这样,想起来容易,真正要去做,难着呢。

  "据我妈妈说,她收礼从来就不问为什么,收了再说。现在当官的,谁不收礼?谁问为什么?再说,你这两盒茶叶,严格来说都算不上送礼。"如花这样给他打气。

  跟如花商量了一个晚上,总算商量定了。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这一次是豁出去了。

  整个晚上,伍天舒在忐忑不安中度过,似乎明天要去做贼。那感觉,有点像当初觉得自己杀害了吴天舒。

  伍天舒知道,迈出这一步很难,但是必须迈出去。

  又是一个风雨交加的日子,乌云遮住了太阳。实际上,乌云连天空也遮住了。看来,这注定是一个重要的日子。

  伍天舒一直在关注着局长的办公室,门外人们来来往往,每一个人都没有逃过他的眼睛。一个上午,他上了八次厕所,每一次都路过局长的办公室,每一次都慢下脚步,竖起耳朵,偷听局长办公室里的动静。

  终于,接近十一点半,伍天舒第九次上厕所的时候,看见一个人从局长办公室出来,局长办公室里只剩下局长一个人。

  机会来了,机会来了。古人云:天助我也。

  伍天舒动作麻利地回到办公室,小心地抄起桌子下的公文包,那是一个很旧的公文包,只因为恰好能装两盒茶叶,让人看不出他是要去送礼。看看办公室的大姐们正在热烈地讨论婚外情的事情,伍天舒心中暗喜:这下没人会注意自己了。

  出了办公室的门,见四处无人,伍天舒紧走几步,来到局长办公室的门前,毫不犹豫地举起了手:"笃笃,笃笃。"

  "进来。"里面,传出局长那熟悉的声音。

  伍天舒的心禁不住跳了起来。其实,他的心一向都在跳,不过平时没有注意到,而现在感觉很明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