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天依然是春寒料峭,虽然阳光明媚,却并不暖和,空气中还带着几分寒意,经过一个多月的跋涉,李维正终于回到了京城的家中,李维正的府不在京城内,而在郊外的一片大宅里,此时他的家人都已经回京了,在他宅院的附近驻扎着两万护卫军队,连同他刚带来的五万士兵,这样,他的辽东军在京城已经有七万大军了,这是一个不多不少的数字,既不令人敏感,但又有着足够的力量。

 午后,李维正在书房里细细地阅读他这次西征的述职报告,述职报告早在中途就派人送进京了,明天他就要正式在早朝上述职,他知道会有人对他发起攻击,尤其涉及到张翼和蜀王之死,明眼人一看便知道是怎么回事。

 书房里很温暖,一盆炭火将房间里烘得十分干爽,弥漫着一丝木炭持有的清香,就在李维正全心细读报告时,门轻轻地被推开了,他的妻子紫童端着一杯热茶从外面走了进来,她把茶放在桌上,温柔地抚摸着丈夫的肩膀道:“休息一下吧!”

 李维正放下报告,将头轻轻倚在妻子柔软的身上,握住了她的手,这一种让他无比温馨的感觉,长年在外征战的他,才会格外地珍惜和家人在一起的时光。

 “回到京城居住,高兴吗?”李维正柔声问道。

 紫童抿嘴一笑,她轻声道:“其实在哪里都一样,只要你在家里,你看这两天孩子们多开心。”

 李维正点了点头,也有些感慨地道:“一转眼,才发现小家伙们都长大了,这些年我陪孩子们的时间确实太少,以后我大部分时间都会留在京城,一家人尽量生活在一起吧!”

 叶紫童听丈夫以后会留在家中,她心中欢喜异常,不由搂着丈夫的脖子撒娇道:“大郎,你陪我的时间也太少了。”

 李维正心中一热,把她搂坐在自己膝上,手一边伸进衣服里抚摸妻子动人的娇躯,一边在她耳边低声笑道:“今晚我陪你睡,把欠你的全部都补给你。”

 叶紫童一阵脸红心跳,又被丈夫摸得浑身发热,忍不住低声喘息起来,她按住了他的手,颤声道:“大郎,现在别…晚上吧!”

 李维正笑了笑,放开了紫童,又端过茶喝了一口问她道:“你们回京后有人来拜访你们吗?”

 “有几个大臣的妻子来过,另外马皇后也来过,你那一对宝贝女儿她喜欢得不行,一定要带她们进宫去住几天,被我婉拒了。”

 说到这里,紫童忽然想起一事,她犹豫了一下便道:“大郎,我和苏童都很想回娘家看一看老祖母,你看行不行?”

 李维正微微一笑道:“这有什么行与不行的,你们想去就去吧!”

 “我是怕你反感爹爹的事情。”

 李维正摇摇头道:“不管他说过什么,但亲情总是割不断的,尤其老祖母一直就是我所敬重的人,你们回娘家,把孩子们也带上给她看一看。”

 紫童见他答应了,高兴得在他脸上重重亲了一下,一阵风地便向书房外走去,笑声远远传来“我告诉苏童去,让她也高兴高兴。”

 李维正摸了摸自己的脸,不由苦笑了一下,成亲七八年了,她骨子里的孩子气始终改不了,不经意就流露出来了。

 李维正又喝了一口茶,目光再次回到了报告上。

 这些日子朱允炆格外高兴,蓝玉之乱就仿佛是长在大明身上的一个毒瘤,数年来让大明上下不得安宁,甚至皇祖父很大程度上就是因为忧虑蓝玉之乱而去世,现在它终于平定了,使朱允炆长长地舒了口气,不过旧怨刚去,新愁又来,张翼和蜀王之死就仿佛一记重击,把刚刚沉浸在胜利喜悦中的朱允炆敲醒了。

 虽然李维正摆出种种证据,说这是蓝玉残部所为,但朱允炆还是猜到了,这极可能就是李维正下的手,因为后果很明显,他把张翼的二十万大军收入囊中了,甚至在军中大规模清洗,所有重要军职都换成了辽东军的人,这再明白不过了。

 其实朱允炆在李维正赴四川时便担心这个后果,还特地下密旨给了张翼,命他无论如何不能把兵权交给李维正,张翼也是这样做的,在围困成都后,他立即派人进京请朝廷重臣去解决,本来朱允炆是准备派齐泰前去四川,可齐泰才到凤阳,张翼身死、蓝玉城破自杀的消息便传到了京城。

 朱允炆背着手在书房里来回踱步,随着蓝玉的覆灭和燕王在北方的平静,迫在眉睫的危机消失了,李维正的坐大就那么清晰地突兀在眼前,让他坐立不安,这时,他才想到了黄子澄的警告,李维正是笑里藏刀,他的阴险要远远超过蓝玉,蓝玉只能控制一域,而李维正却能控制全局,尤其是他兵力远远超过了朝廷的军力,只要他愿意,他甚至随时可以推翻大明。

 “陛下,他们来了。”一名太监小声地在门口禀报。

 朱允炆精神一振,连忙道:“快请他们进来。”

 片刻,黄子澄、齐泰、方孝孺三人一起走进书房,他们躬身施礼道:“参见陛下!”

 这三个人是朱允炆的师傅,是他最信任的心腹,虽然这一两年有起有伏,但最关键的时候,朱允炆还是会依赖于他们,他连忙摆手道:“免礼!三位爱卿快快请坐。”

 三人谦让一番,都坐了下来,黄子澄轻捋长须开口道:“陛下连夜召我们进宫,可是为李维正之事?”

 他现在很是得意,明显占据了心理优势,当时人人皆说李维正忠诚,唯独他坚决认为李维正将为祸大明,为此他甚至还得罪了皇上,可事实证明他是对的,这不,皇上一个就是想到了他。

 朱允炆叹了口气道:“正是为了李维正之事,想到他拥兵近百万,朕就一阵心惊胆战,现在大明江山对他而言可谓探囊取物般容易,现在蓝玉已经覆灭,解决他的问题就迫在眉睫,所以我请三位爱卿前来商议对策。”

 齐泰见朱允炆确实很着急了,他便劝道:“陛下不要太着急,李维正虽然有危险,但一时半会儿这个危险不会爆发,臣了解他,此人心机很深,也很有眼光,他绝不会像蓝玉那样公开叛乱,臣的建议是保持现状,然后再徐徐图之。”

 “齐大人似乎很替李维正说话啊!”一旁的黄子澄冷笑起来,他嘲讽地说道:“我还记得齐大人当日所言,有李维正的精兵强将前来保护,心便安定了许多,现在他近百万军虎视大明,齐大人的心安定了吗?”

 齐泰哼了一声道:“此一时,彼一时,当时燕军精兵南下,若不是李维正在凤阳歼灭燕军先锋,现在会是什么情形,黄大人想不到吗?

 再者,现在的实际情况摆在这里,辽东强大,朝廷弱小,皇上若不忍下这口气,难道还要逼他杀人造反吗?”

 黄子澄怒道:“让皇上忍,这要忍到什么时候,难道要忍到他万事俱备了,再伸长脖子给他砍一刀吗?”

 齐泰也粗着脖子反驳道:“我并不是让皇上什么事都不做了,我只说徐徐图之,你听不懂吗?”

 “两位爱聊!两位爱卿不要争吵了,都是自己人,千万别先乱了阵脚。”

 朱允炆慌忙劝住二人,他见一旁的方孝孺始终没有吭声,便对他道:“方爱卿,若说对李维正的熟悉,满朝文武都比不过你,爱卿也说一说吧!现在朕该如何是好?”

 方孝孺略略叹了一口气道:“当年在定远县,李维正不过是个县中小吏,臣劝太子不要用他,但太子却说人才难得,不肯听我言,现在看来他果然是人才,竟然拥兵近百万,让臣无限感慨,臣这几天也在替陛下考虑此事,现在李维正坐大之事已成,一时半会儿确实动不了他,正如齐大人说言,此人心机极深,连太祖皇帝也被他骗过了,现在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若我们仓促动手,非但不能除掉他,反而会给他借口,所以臣的建议也和齐大人一样,缓行图之,寻找到他的软肋再动手。”

 黄子澄还要再说,却见朱允炆给自己暗使个眼色,他便不再开口了,三人又商议了明天的朝会,便告辞了。

 黄子澄却在外面绕了一圈又回来了,朱允炆请他坐下便叹道:“其实朕的想法是和爱卿你一样,除掉李维正宜早不宜迟,越向后拖对他越有利,所以我想再听听黄爱卿的良策。”

 黄子澄听皇上肯听他的话,不由精神大振,道:“陛下能清醒地看到眼前的危机,是我大明之幸也,其实也不是像齐泰、方孝孺说的那般没有一点办法,我听说几位大将在浙江、福建、广东三省已募到了二十万大军,这就是好的开端,而且李维正兵力虽然多,但他手下的大将也并非和他一样要背叛朝廷,相反,他的许多将领原本都是我朝廷大将,忠于皇上,皇上不妨从这里着手,分化瓦解他们,说不定他的大将领兵来投,局面就立刻逆转了,陛下以为呢?”

 朱允炆深以为然,他欣然叹道:“关键时候,还是黄爱卿的话实在啊!”黄子澄心中得意,又道:“陛下,臣打算明天在朝堂上质问李维正关于张翼和蜀王被害一事,我要给他迎头一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