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看着面前的儿子,伸出略略有些发颤的双方,摩挲)]庞,嘴里念着:“瘦了,黑了,却也晓事了。这一路风尘,必是累着了。赶紧起来,回家再细细说道。”

 “是。

 ”冯虞应了一声,立起身来。此时,采妍与杨云各抱着个粉妆玉琢般的孩儿挨了过来。“两位夫人,这一年,全靠着你们操持这一大家子,还得带着孩儿。委屈你们了。”

 冯虞这么一说,采妍、杨云的眼圈都红了。采妍深吸一口气,说道:“夫君在外尽忠报国,我们姐妹在家里担待本是该当的。只是这一年,真个是担惊受怕…如今夫君已回,满天云彩尽散。妾身只觉满心欢快。”杨云不说话,却将怀中的二郎抱到冯虞胸前。

 冯虞会意,右手接过儿子,抱在怀中,左手又从采妍怀里抱过晴晴,左右开弓,在两个孩儿脸上各自狠狠亲了一口。给亲了这一记,二郎嘻嘻乱笑“呀呀”叫着一把揪住了冯虞的耳朵。晴晴却是一愣,紧接着小嘴一扁“哇”得哭了出来,含糊叫着“依妈”小脚乱蹬。反应如此不同,让冯虞看着好笑,赶忙悄声安慰女儿,却不管用。

 采妍无法,又将晴晴抱了回去,一番安慰才止住悲声。采妍回头道:“一年没见阿爸的面,怕生。”

 冯虞尴尬一笑。“却是我的不是。此番回来,必要多陪陪孩儿。嗯?”冯虞突然想起一事,喜道:“咱家晴晴方才叫依妈,她会说话了?”

 “是。晴晴已会说些话。,却爬不利索。二郎正相反,还不会开口说话,却爬得飞快。一个不留神,便不知爬到哪个犄角里去了。”

 冯虞听罢。大笑。“哈哈,好啊,一个伶俐一个健壮。哦,母亲,咱们这就回家吧。这许多乡亲已等候了许久了。”

 冯母点头。冯虞搀着母亲。走过人群,一路向前来迎接的军民点头致意。身后船上军兵开始卸载行李。回到家中,拜过先祖、亡父,冯虞吩咐下人将正德所赐手书一家子便在前厅中落座叙话。冯虞将别后这大半年工夫经历细细说了一番。虽说之前家书不断,但冯虞怕家人担惊受怕,许多惊心动魄处皆隐去不提。如今已平安回家,自然不必再瞒着,便如说书般细细道来,听得冯母与两位夫人听得一惊一乍,唏嘘不已。尤其是听到大凌河之战明军勇士怀抱手榴弹与敌同归于尽一节,三人都是泪光莹莹,不住叹息。只有晴晴、二郎两个,腻在冯虞怀中依然打闹嬉戏。一路回来,晴晴已经是没那么认生了。

 只听冯母说道:“哎,都。是父母生养,回去不得哭死,苦啊!你说,这两国好好的过日子不成吗,何苦得如此打打杀杀,哪边死人不是死?”

 冯虞苦笑:“北国贫寒。鞑靼。权贵也想过好日子。又不会自产。怎么办?一个字。抢!反正不用他们自己去玩命。”

 杨云恨声道:“当大官。地便是如此。只知作威福。没个好东西。”边上采妍赶忙咳嗽一声。冯虞尴尬一笑:“也不尽然。总有为国为民地。如前朝岳武穆。本朝于少保”

 冯母笑道:“阿云虽说得过头。依虞现下也算不脱本色。但这话却得记在心上。做官、做人。咱们得对得起祖宗清名。对得起天地良心。”

 “孩儿谨遵母亲教诲。”

 “你是为将地。古话说。一将功成万骨枯。依虞。你须记得。你再本事。仗也不是你一个人打下来。手下兵将需得照应好了。那些阵亡地孩儿。家中也不能无人搭理。没个后顾之忧。才能一心帮你打仗。这个你比我懂。只是要放在心上。还有啊。咱们能不打仗还是莫打仗。方才你也说地。再大地胜仗。总难免要折损些弟兄地。宁做太平犬。不做乱世人呐。”

 “孩儿也是这个主意。国家之事。同咱们与街坊一般。亲睦相处是上策。若是不得。便君子之交淡如水。再不济。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若是给人逼到台边上。那便说不得要大打出手了。要打。便要打狠打痛。打得那般贼子长记性了。咱们才有安稳日子过。”

 冯母点点头,也不知是否听得明白。“依虞,这国家大事,老身也弄不明白,你自己有个定见就好。咱们一家子许久不见了。不说这煞风景的。对了,此番回家,能呆多久啊?”

 “噢,这回孩儿与皇上说定的是年后进京。不过,皇上可也没把话说死。若是朝中有大事,说不定便要急召我回京。”

 采妍插话道:“夫君这话说的,皇上身边能人无数

 偏离你不得,还跟两口子似的难舍难分了?”

 冯虞笑道:“皇上的玩笑可不是乱开的。这话呢,得这么说。这两年,夫君我忠君报国,也实实地做了些事,皇上是看在眼里的。加上年岁相近,夫君我又不似朝中那些个士大夫,古板得很,与皇上说得来话。不过呢,现下咱们不说京城之事。这回回来,除了些通商事务,我就安心在家,多陪陪母亲与你们两个。”

 杨云撇撇嘴,嬉笑道:“稀罕呢。”

 冯虞淡淡一笑:“路上我想过,回来头几天,除拜会本地父母之外,先拜访亲朋、查看产业。待台风季过去,打算领着你们往台湾去逛一逛。”

 话音未落,杨云便欢呼起来:“好啊好啊,许久不曾见过大哥面了。他在信中将台湾说得花团锦簇一般,也不知是真事还是大吹法螺。”看母亲如此开心,二郎也跟着嘻嘻哈哈起来,口中叽里哇啦不知在说些什么。

 冯虞俯身亲了。二郎一口,说道:“可不是吹法螺呢。台湾虽说是化外之地,却是大洋要冲,沟通四海,秋冬不寒,海鱼、果品是极多的。哦,台湾产的米也好吃呢。当地熟番慷慨好客,民风淳朴,与我汉人习俗迥异。咱们此行…”

 正说着,只觉着衣襟发。紧。低头一看,晴晴正伸手拽自己的衣衫,将小脸侧着仰起。冯虞一愣,随即恍然大悟,方才亲了二郎一口,没亲丫头,这是讨公道呢。

 冯虞赶忙。狠狠亲了晴晴两口,柔声说道:“晴晴,回头跟爹去台湾耍,给你抓花鸟鸟玩,好么?”晴晴大睁着眼,满脸是笑,不停点头。

 安抚了女儿,冯虞又说道。:“母亲,夫人,这回皇上又赏赐了不少东西,我在京师也带了些好玩的回来。一道来看看。”

 着,冯虞招呼门外守候。的亲兵,大箱小箱的流水价抬了进来。冯虞起身将孩儿交给两位夫人,上前将御赐之物一一取出。“母亲,此番奖孩儿平逆党有功,皇上赐母亲二品诰命,这是敕书、凤冠霞帔,孩儿已代为谢恩了。这是御赐如意、福寿金银馃子、凤头沉香木寿仗、沉香狮子、青瓷枕≠字金线牡丹绣、玉辟邪、御用斗彩茶具。至于一般金帛,直送入库了。”

 “这个是你们俩的,三品诰命。敕书官服。牙雕盆景、紫檀镏金妆盒、玉壶玉杯、宫制团扇、牙席、宫绣、禄喜金银馃子,一人一份,同等模样。嗯,宝宝也有呢。长命锁、金镶玉长命手脚镯、八宝金铃、金银馃子,也是一人一份。”

 将御赐之物分配完毕。婆媳三人自然喜不自胜,把玩不已。冯虞看了一阵,笑道:“呵呵,还有礼品,这是我自备的,比不上皇家御赐气派,不过也是稀罕的。此番辽西大捷,虏获无算。皇上恩准将部分所获分赐有功将士。浮财我尽行分赠阵亡将士遗属。剩下的,便是这些了。”

 着,冯虞打开个木箱。“皆是鞑靼高官所弃。瀚海紫貂皮三张,给母亲做个长衣。另有些白狐皮、白熊皮’貂皮、库车羔皮、波斯毯。依妍、阿云,你们自分吧。还有些大枝辽东野参、虎骨、熊胆、鹿茸、猴头菇、玉皇蘑之类,先入库收着。这些个是值钱的。此外还有些京师特产,御膳房桂花陈酒、宫制秋梨膏、料器、绢人、面人之类,也不拘什么的,好玩罢了。噢,我还从太医院弄了许多至宝丹、紫雪丹、虎骨酒之类名贵成葯。放家中备着。”

 来轻描淡写,东西摆出来,两张八仙桌也堆不下。冯母道:“倒都是看着稀罕的。只是咱们是小户起家,这几年你说来也是出生入死,拼得如今家业。却也不可胡乱花销无度。给儿孙学了去,又不见得有你的本事,早晚要成败家子。”

 冯虞赶忙躬身答道:“母亲教导的是。日后孩儿定然留心,以俭省为要。不过,这些个真花钱的却没几项,只想让大家看个稀奇,再有便是些家中好用之物。”

 冯母将冯虞拉起“我也只是提点一句,倒非是要责怪于你。

 你在京师忙于国事,还如此费心惦着家中,这份心意最是难得,却比些许钱财要贵上百倍了。这一路必定累着了,今日便在家中吃些清淡菜色,稍调理一番。”

 “孩儿中午在家中用饭。晚饭么,方才已与三司说好,与省上官员见上一面。”

 冯母摇摇头:“好罢,唉,身在官场,总不如家中自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