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万荣不知出了何事,听得莫名其妙“赵大怎么了?”

 杨风将方才设局夺船之事简要说了一遍,又道:“爹,依虞,猜我查到何物?”

 两人异口同声问道:“何物?”

 “倭刀、银锭,还有----硫磺、火硝!”

 “什么!”杨万荣与冯虞又是异口同声。杨万荣奇道:“那赵大进硫磺硝石作什么?全是违禁之物,卖不出去又赚不了几个钱,吃错葯了?”

 冯虞稍一琢磨,冷笑一声“赚不了几个钱?这却未必,弄不好能赚大钱呢!阿风,带我去看看。”

 三人跳帮登船,进到货舱验看,果然是大袋的硫磺火硝。这时有个军士过来交给杨风一张纸片。杨风略略看了一眼,说道:“兵士搜索船舱,查到货单,计有倭刀六千把,银锭八万两,硫磺一万斤,火硝六万斤!这一回可是赚大了。”

 冯虞接过纸片看了半天,又递还给杨风“这东西收好了,先上去吧。对了,将那管事押来,我要讯问。”

 冯虞三人上到甲板,两名军兵正好将反剪双手的赵府管事押了过来。到了冯虞面前,那两名军士朝那管事腿弯处踹了一脚,此人“噗通”一声便跪倒在地。冯虞低头看了他几眼,喝道:“抬起头来,本官有话问你。”那管事听了这话,果然抬起头。仰视着冯虞。那眼神,有懊恼,有恐惧,还有愤恨。冯虞冷笑一声“想来你算是那赵大的心腹了?”

 “不错。小说网”

 “姓名?”

 “我随主姓。名胜。”

 “赵胜?嗯,这名字还行。对了,本官只知外人都叫你家主人赵大,他地本名是什么?”

 赵胜白眼一翻。“我等实不敢问主人姓名。”

 冯虞眯着眼看了他一会儿,点了点头,说道:“好,本官且信你一回。这两船货如何解释?莫说你不知情。硫磺火硝俱是军资,朝廷严禁民间买卖,违者严惩不贷。你这一回便贩了数万斤,定你个谋逆之罪是绰绰有余了。”

 赵胜愣了半天,实在不知如何作答才是,干脆脖子一梗,不言语了。

 看赵胜没有招供的意思。冯虞也不着恼,干脆蹲下身子与那赵胜来了个面对面。

 “赵胜,我锦衣卫刑房有三十六般酷刑。不怕你人心似铁,难捱我官法如炉。大罗金仙下凡一样给我乖乖招供。不过本官不想这么费事,待会本官问你几个问题。你若肯如实招供,本官替你更改户籍,再给你三千两纹银。呵呵,反正这船上银子有的是。从此你尽可隐姓埋名,远走他乡。银子确是不多。不过呢,下半辈子稍省着点用也是尽够了。怎么说也捡回条命不是。”

 赵胜嘴角一抿,打算说两句硬话,冯虞却没给他这个逞英雄的机会。“回话之前,你先想好了。小说网这谋逆之罪,无论如何也逃不过凌迟。或许你不怕死,十八年后又是条汉子。对吧?不过看你年纪也在四十开外,赵大拿你当心腹,想必是娶妻生子了。按年岁算。家中爹娘也许还在吧?依着《大明律》,谋逆为十大不赦之罪之首,犯事者不问首从一概凌迟,满门抄斩,女眷、幼子没籍为奴为娼,家产抄没入官。到时候。本官再法外施恩。上奏朝廷,只说你是谋逆主犯。建议从重议处,让你那些个至亲家人陪你一道凌迟,黄泉路上也好有个伴。这主意如何?”

 赵胜听了这话,身子一哆嗦,恶狠狠地盯着冯虞“你…你…”一时间竟不知该骂什么才好。

 “本官话还没说完。你不打算开口,无非是想护着你主子。可我告诉你,单凭你舱室中抄出的那张货单,本官即刻便可调动大军抄灭赵家堡!话又说回来了,锦衣卫想收拾谁,还用证据么?既然那赵大横竖要完蛋,如今你拒不招供又是为了谁来?好好想想吧,想好了,待会子给我个话,死路活路由着你选,本官再不会多说一句废话。”

 说完这话,冯虞再不理会面如死灰、冷汗直流地赵胜,直起身来,到船头看海景去了。过了一盏茶的工夫,冯虞转回身,点手令军兵将赵胜推至近前。“可想好了?所有问题,本官只问一遍。你家主人姓名?”

 “赵…赵则炳。”

 过了半个时辰,冯虞拿着厚厚一叠纸进了帅船卧舱,找着杨家父子,将那叠纸往小桌上一放…“看看吧,全招了。”

 杨万荣拿起供词一边翻看一边自言自语“好家伙,知道的不少嘛,这赵大的底细只怕大半都给抖搂出来了。走私铜钱、强弩、盔甲、伤葯给东瀛细川高国,资助其谋反篡政,把持幕府,掉过头来又走私倭刀、硫磺、火硝入境。呵呵,这不是唯恐天下不乱么?不过想来这些军资最终地买家绝非赵大,只可惜这赵胜也不明底细。阿风,你也看看吧。没想到这些年赵大不显山不露水,暗地里却做下如此之多的勾当。不过,手伸得太长了,难免被捉。”

 想了想,杨万荣又对冯虞说道:“此番出手,收获极大。单这两船货,便硬生生扣下他赵大几十万两银子。不过,原先咱们计议着要将赵大一网打尽,如今这一下子,只怕是要打草惊蛇。毕竟这两船货价值连城,关碍极大。出了事,赵大必定是提心吊胆,小心防备。甚至连那幕后之人也会缩回去。再想灭他,定要多费周章了。

 贤婿,现下你便要定夺下一步棋当如何去走。咱们拿下这艘船,又得了这口供,一个办法,便是即刻回转月港,调大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之势剿灭赵家堡。要么便是吞了这货,静观待变。相信赵大缩过一阵,看看无事又会露出行迹。只是时日迁延,这两艘船便做不得铁证了。否则人家问你发现谋逆大案不及时上报是何居心,咱们是有口难辩。”

 冯虞笑道:“没什么好想的,静观待变。现下平灭赵家堡是不难,即便打草惊蛇,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不过,这立下的扑灭谋逆大功,朝廷必定又有极厚的封赏。那刘瑾必定嫉我更甚,接下去只怕自身难保。哪怕是缓个一年半载也是好的。另外,与赵大勾连之人小婿大致可知是哪方神圣,非此即彼,皆是老奸巨猾之辈。依我估算,即便是拿下赵大,只怕也难拿到铁证,未必能奈何得了幕后谋主,只恐反招惹下大麻烦。故此,咱们暂时还是以静制动为妙。至于证据么,咱们有那赵胜在手,随时皆可发难。“怎么?你要留着他?”

 “不错。来人----”冯虞一声招呼,亲兵应声而入,立正待命。

 “将方才拿获的那个赵胜带过来。”

 一会儿工夫,赵胜便被带入舱内。“赵胜,你既已招供,本官谨守承诺,决不杀你。不过,现下却也不好放你。一旦回月港,你必定给人认出。若是到其他港口放你,咱们这等海船出没外地太过惹眼。反正那赵则炳过个一年半载便要覆亡,到时候案子结了,你便自由自在了。至于你那些家眷,你且将名单开与本官。到时候,本官自有安排,必护得你家小平安。至于你么,暂往澎湖避人耳目,反正好吃好喝少不了你的。你只管住上一阵,定有好消息给你。你意如何?”

 赵胜苦笑一下,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可挑的?人家怎么说怎么是吧。“多谢大人保全。小的家眷还望大人照拂。”

 “这是自然,你且宽心。这回本官不但要拿下赵胜,连幕后接货之人也要一并揪出。否则日后你也不安生。下去吧。”

 那赵胜朝冯虞一躬到地,转身出舱。到了门口,他猛然收住脚步。回身说道:“大人,方才有一事不曾与大人提及。那赵则炳似乎豢养了些江湖客,只是不知这些人姓自名谁、落脚何处。似乎赵则炳也不是能时时使唤得动这些人。”

 “怎么说?”

 “赵则炳往日里也曾与人起过纷争,一般这等事都叫不动那些人出手,即便是赵则炳吃了亏。有一回那赵则炳抱怨说是请了堆大爷回来供着,还不如雇些个泼皮逃兵来管用。大人若要动手,先摸清那些人来路、底细,或许稳妥些。”

 冯虞满意地点点头:“很好,此事着实紧要,本官记你一功。回头若是再想起什么来,随时禀报,下去歇息吧。”

 待赵胜走后,冯虞喃喃自语:“请了堆大爷回来供着,还不如雇些个泼皮逃兵来管用?这话有意思。为什么用个请字?还需供着?岳父,此事只怕干系不小。您老是本地人,麻烦您老加派人想方设法查探此事。小婿觉着,其中似乎是大有关碍,否则那赵大也没必要对这些人讳莫如深了。”

 杨万荣想了想:“这事交给老夫我好了。不过丑话说在前头,老夫可不敢打包票说几时能拿到些管用地消息。现下咱们该如何动作?”

 冯虞想了想,说道:“原本怎么着还怎么着。兵进澎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