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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消息很快传到副书记佟昌兴耳朵里,佟副书记先是惊讶,继而,就困惑了。这个人,到底想做什么?

  这天佟副书记把庞龙叫来,跟他了解社会治安方面的情况。庞龙口若悬河,讲了大半天,中心意思就一个,东州没有黑恶势力,那些乌七八糟的传闻,都是假的,是有人故意诬蔑皮氏集团。

  “他们为什么要诬蔑?”佟副书记问。

  “这还不明白啊,仇富呗,看人家做大做强了,不服气。”

  “没这么简单吧?”佟副书记对庞龙的回答有些不满,当初提拔他当常务副局长,佟副书记就反对过,无奈,常委会上他只有一票,华喜功跟钱谦都力挺姓庞的,组织部那面起先还有不同意见,后来也随了大溜,加上还有来自更高层的压力,佟副书记就不得不妥协。但是对这个人,他始终放不下心。

  “说复杂它就复杂,说简单它就简单,这么说吧,东州如果真有什么黑恶势力,我庞龙负全责。”

  “你负得起?”

  庞龙呵呵一笑,表面上装得毕恭毕敬,话语间,却明显带着挑战。

  “如果这个责都不负不起,书记您就把我这身皮给扒了吧。”

  佟副书记没想到他会把警服说成皮,呛住似的,瞪着白眼望他,庞龙诡秘地一笑,对住佟副书记办公室一盆花说:“这花好,根深,叶大,一看就有霸气。”

  紧跟着,佟副书记又找来市工商联主席,按计划,市里马上要召开东州非公经济工作会,对这次会议,佟副书记很不放心,担心有人借会议之名,在东州兴风作浪,给政府和市委出难题。

  工商联主席将会议准备情况汇报一番,请示道:“会议计划这个月底召开,该征求的意见都已征求上来,有几位企业家提出的意见,过激了点,带了火药味的,我们下面吃不准……”

  佟副书记一听,就知道在说皮天磊,没好气就说:“有关民营企业的发展,我们该出台的政策全都出台,这些年落实得也不错,难道他们还有什么不满?”

  “政策是落实得不错,但也有个别地方不大到位,他们的意见就是冲着个别地方来的。”

  “个别地方,我看他们是借题发挥,目的不纯!”

  “这……”工商联主席不知说什么好了,他是夹在案板中间的那条鱼,朝哪面游都不对。开罪了下面,他的工作没人支持,惹上面不高兴,他这个位子又保不住,难啊。

  “会议的调子一定要明确,不能含糊,另外,要严格审查他们的发言材料,不能由着他们乱说一通,你要把好这个关。”

  “好的好的,我一定按书记的指示办。”

  工商联主席走后,佟昌兴还不放心,在他看来,工商联这帮人跟皮天磊他们走得近,有时就是皮天磊这帮人的传话筒,甚至是这些人的同谋。他将秘书长叫来,特意将材料把关的事叮嘱一番,再三强调,即将召开的这次会议,决不能出现另类的声音,更不能跟市委和政府唱反调。

  “至于工作中出现的问题嘛,要区别对待,个别部门做得不到位的,我们要花大力气去整改,让他们赶上来,但绝不容许有人借题发挥,更不容许有人借机给政府施压!”

  几天后,皮天磊交给会务组的发言材料转到了佟副书记手里,佟副书记看到一半,火了:“这哪是发言,这是檄文!”

  夜已经很深了,皮天磊了无睡意。白日里他被工商联主席叫去,头发花白的工商联主席遗憾地告诉他,原定月底召开的会议被市委取消。

  皮天磊木在了那里。

  “都怪你啊,干嘛弄那么一份发言稿,我早就说过,上面对你意见大,你在会上的发言上面盯得格外紧,你就是不听。”顿了一会,他又道,“皮老总,你现在是敏感人物啊,你的每一句话,政府都要反复掂量。”

  “敏感?我还嫌自己不敏感呢!”皮天磊气急败坏,险些又将手里的杯子砸了。

  “再别发火了,无济于事,会议被取消,就是信号,我说皮老总啊,现在风头有点不对,你要谨慎了再谨慎。”

  “谨慎个头,不让开是不是,好,不让开我自己开!”

  当时是气话,图一时之快说出的,回到家,就觉说这样的话毫无意义。权力在他们手里,人家说开你就得开,一切费用得从你腰包里掏,掏了还不得好,还不能畅所欲言,得按他们的指令说话。人家不让开,你就连掏钱的机会也没了。

  窝心啊,皮天磊狠狠砸了一拳椅子!

  妹妹天星进来了,有关东州非公经济工作会的消息,天星也听到了。本来,天星是想借此机会,给哥哥树树形象,将原来那身“黑衣”扒了,换一身鲜亮的。毕竟那个“黑”字,贴谁身上也不光彩。没想,上面产生异议,直接将这次会议砍了,这对天星震动很大。

  “哥,到底怎么回事?”天星心情暗淡地问。

  “还能怎么回事,他们怕了呗。”皮天磊说。

  “怕,他们怕什么?”天星不解。

  “还能怕什么,哥这两拳头,捅到他们痛处了。”

  天星哦了一声,她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下午她跟市政府唐副秘书长在一起,以前做律师的时候,唐副秘书长的亲戚染过一起官司,请她代理,后来官司赢了,一家人都很感激她,唐副秘书长一直说有机会一起坐坐,可这机会总也来不了,最近天星感觉东州的气味有点紧张,就想从副秘书长那里探听一下上边的口风。唐副秘书长倒也不装腔做势,吃饭中间有意就透露了一点,说佟副书记对东州的社会治安很不满,多次在会上强调要公安擦亮眼睛,打起精神,别整天浑浑噩噩。唐副秘书长两次提到化工总厂那块地,说佟副书记一大半意见,是冲这块地来的,眼下化工总厂的职工已将状告到了中央。天星只管听,没敢多插言,后来唐副秘书长说了一个人,省委一位领导。

  “他是省里的强硬派,去年西州打黑,就是在他的力主下出重拳的。”副秘书长说。

  天星蓦地就清楚了,所有的异常并不来自东州,或者东州不是关键,而是上面。这位领导是省委常委、省政法委书记,外界把他传成铁腕人物,去年西州打黑,那可是一场狂风暴雨啊,天星的心忽就暗下去。

  “哥,要不,咱们缓一缓?”天星试探着问过去一句。

  “缓什么,有什么可缓的?!”皮天磊气越发不顺,到现在他还转不过弯来,认定是有人从中做梗。

  “妹,你说,是谁跟咱过不去?”片刻后,他问。

  “哥,这不是谁跟谁过不去的事,难道你忘了去年发生在西州的事?”

  “提西州做什么,跟我有什么关系?!”皮天磊猛地弹起身子,西州两个字,对他是大痛。已经被打掉的西州黑老大万虎、万凤兄妹,跟他是拜把子兄弟,当年他们一同创业,一同起家,时不时的还要互相支援一下。皮天磊跟万凤,还发生过一段曲曲折折的情,那可是刻骨铭心的啊—

  天星意识到自己走了嘴,尴尬了一下,但今天这话,她想讲透。

  “哥,我知道万凤姐对你很重要,正因如此,我才不想让你重蹈覆辙。你想想,西州跟东州一步连近,发生在西州的事,对东州能没影响?再者,我听说,省里那位姓庞的,前段日子来过一趟东州。”

  “他来又能咋,我不是万龙,皮氏集团也不是万氏集团!”皮天磊近乎叫嚣道。妹妹说的姓庞的,就是省委常委、政法委书记庞海生。震惊全国的西州打黑,就是由他一手导演的,这位原本不太出名的领导,因为西州打黑,名声大噪,听说很快就要挪到省委副书记的位子上了。皮天磊对此人是恨之入骨,他一生中最重要的女人万凤,就是让姓庞的逼到了绝境,开着自己五百万的座驾从跨江大桥上飞下去,永远离开了他。万凤的哥哥万龙,一开始被皮天磊他们暗暗转移到了深圳,眼看都要逃出境外了,姓庞的竟赶到深圳,拿着公安部副部长的手谕,要求深圳警方全力配合,最后在通往机场的路上,将万龙击毙……

  在万凤的墓前,皮天磊曾经发下毒誓,不为他们兄妹雪仇,他皮天磊就誓不为人。

  往事涌来,皮天磊痛苦地闭上眼。万凤离开他已整整一年了,这一年,他把所有的心思都藏在暗处,不让任何一个人看见,包括他亲爱的妹妹。可是庞海生,还有西州打黑的一幕幕,却无时无刻不咬噬着他的心。过了好长一会,皮天磊睁开眼,冲妹妹道:“天星,这个会他们不让开,咱不开了,你准备一下,过两天由我皮氏集团做东,请东州各路的兄弟们坐一坐。”

  “哥!”皮天星受了惊吓似的猛地起身,一双大眼惊恐地盯住自己的哥哥。

  “别怕,哥不是想跟他们作对,哥就是想跟东州的弟兄们说一声,让大家好自为之,千万别授人以柄。”

  “这种方式怕是不妥吧?”

  “没什么不妥的,他们有他们的方式,我们也得有我们自己的方式。”顿了一会,皮天磊又说:“妹啊,哥是不想多事,可你看现在,不多事行吗?他们为什么要取消这次会议,还不是怕你哥有号召力。再者,哥也是从万家兄妹身上想到一个问题,他们为什么会出事,关键是势单力薄,他们在西州是一枝独秀,出了事连个报信的人都找不到,甭说声援了,由着人家宰割,寒心啊。你说的对,自己大不算大,得让大伙一起做大。哥现在想通了,以前那种做法是错误的,打今儿起,哥要名副其实当他们的带头人。”

  “问题是……”妹妹天星欲言又止。

  “你的担心我明白,放心,哥不会胡来的,哥还懂得遵纪守法。你给这次聚会起个名字吧,就叫什么论坛。公安那边,我亲自去说,其他部门你麻烦跑一趟,注意,把手续一定要办妥了。另外你从北京和省里请一批记者来,咱们现在要学会动用记者,明白吗?”

  “明白。”天星释然一笑,她就怕哥哥一时激动,做出些过激的事,听哥哥这么一说,她放下心来。搞聚会是非法的,但搞论坛就不一样,正好天星认识北京那边几家刊物的主编,还有律师协会的头头脑脑,何不就把他们拉来,以探讨民营经济生存环境和法制环境为题,搞一次大型论坛呢?这个可是符合国家政策的,弄不好,还能借舆论大造一次声势。

  方案已定,兄妹俩紧着分头忙起来。这天皮天磊从公安局回来,关燕玲已等在他办公室。看见他,关燕玲微笑着起身:“辛苦你了,皮老板。”

  “不辛苦,大妹子来怎么也不吭一声,提前打个电话嘛。”皮天磊边说边让秘书给关燕玲换茶,两天前福建有位客商来东州,跟皮天磊谈了一笔生意,顺便给他带来一罐富贵铁观音,价格不菲呢,皮天磊今儿心情好,想请关燕玲品茶。关燕玲也不客气:“既然皮老板有好的,那我就要饱饱口福了。”

  关燕玲的声音非常悦耳,脸上的笑也很灿然,甚至称得上妩媚,一点看不出一年前他们还为化工总厂那块地,互相挤兑过。其实对他们来说,互相伸黑手就跟互相祝福一样随便,打杀是免不了的,血拼更是家常便饭,但只要不跟张朋一样结下死结,一切都可化解。昨天打得头破血流,今天就能笑吟吟地站一起,一切都要看天时地利,看变化,审时度势才是关键,没有这个肚量,他们谁也甭想做大!

  两个人品着香气四溢的铁观音,互相欣赏着,也互相揣摩着。关燕玲毕竟是女人,这种场合,女人往往是撑不住的,她先开了口:“今天来,是有一件事跟皮老板漏个气,不知皮老板感不感兴趣?”

  “说吧,大妹子感兴趣的我一定感兴趣。”

  “那好,妹子我就直说了。”关燕玲呷了一口茶,用手拂拂垂到额前的头发,她的发型是新做过的,为此她专程去了趟香港,就因为有次一起吃饭,皮天磊不经意地说了句:“你这发型有点老土了,啥时有机会,我带你去香港换个发型。”关燕玲不想让皮天磊带着去,香港的路她认得,但发型她肯定要换,没有哪个女人愿意听到土气两个字,关燕玲更不愿意。

  “我听说,有人正在孕育一场风暴,想借化工厂那块地,对东州经济秩序来一次大整顿。听说市委那帮笔杆子,正在开动脑筋写什么十六条呢。”

  皮天磊眉头一皱,旋即朗笑道:“这不正合大妹子心意吗,反正化工厂那块地,大妹子是有仇在心里的,借刀杀人这个游戏,也是大妹子爱玩的,现在连刀也不用借,大妹子省力又省心,可以好好笑一场了。”

  关燕玲捧着茶具的手忽然僵住:“皮老板这样说,可就太看不起大妹子了。不错,那笔账我关燕玲一直记着呢,并没忘。但这是咱俩之间的事,迟早要有一个了断。但我不想把这个机会让给别人。再者,他们这样做,不是冲你皮老板一个人来的,兔死狐悲,我关燕玲虽是女流之辈,这个简单的道理还是懂。”

  皮天磊蹙着的眉头蓦地松开,响响地击了一下掌:“好,大妹子果然非同凡响,有气派!这话我皮天磊爱听,既然大妹子把话说到这儿,我皮天磊也表个态,我欠你的,随时等你来拿,只要你能从我这儿拿走,我皮天磊给你摆酒庆贺。不过别人借这事做文章,我皮天磊绝不答应。”

  “皮老板就是皮老板,痛快,今天我们的事先放一边,眼下要紧的,是如何让东州企业界明白,大家是漂在一条河里的,风浪太猛,谁的船都会翻掉。我不想有人看热闹,更不想有人被另一股浪卷掉。”

  皮天磊给关燕玲续上茶,感慨道:“大妹子能这么想,是我东州企业界的福气,以前我真是……算了,不说这个,闹心,依你的估计,除了这十六条,他们还能搞出什么花样?”

  “搞什么花样我不敢说,但是有确切的消息证明,市委姓佟的已向省委庞海生表过态,发生在西州的那一幕,可能要在东州重演了。”

  “你是说?”

  “官有官路,商有商道,佟昌兴是官,他整天琢磨着,就是头上的红顶戴,眼下东州抓别的不行,出不了政绩,要是学西州那样,拿我们这些人做靶子,怕是……”

  “你是说他要拿我们做他升迁路上的祭品?”

  “很难说啊,皮哥。”关燕玲第一次改口,称皮天磊为皮哥了,这让皮天磊心里一动。他一直以为,自己跟关燕玲之间,有些沟壑是迈不过去的,好比他和张朋之间,是天生的死敌。现在看来,未必。当然,皮天磊也清楚,关燕玲之所以如此坦诚如此主动,也是怕将要烧起的这股火把她给烤焦了。皮天磊做过的事,关燕玲照样做过,他们谁也不干净。据他所知,关燕玲身上,还背着三条人命呢,尽管做得秘,但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东州企业界但凡叫得响的,又有哪一个不是一脚踩在白一脚踩在黑呢。黑跟白不一样,你白上一生,未必能白出个结果,但只要你稍稍一黑,麻烦就来了,免不了的,要做些出格或越轨的事,这些事到了政府那边,就是罪,就是置你于死地的所谓罪证。

  关燕玲接着道:“皮哥,你可能觉得妹子我不可理喻,其实妹子也不是怕,有什么怕的呢,从打算上这条道之前,妹子就把啥准备也做好了,只是,就这么把辛辛苦苦打下来的江山拱手让出去,不甘心啊。”

  关燕玲的话感动了皮天磊,事实上这时候,任何一句掏心窝子的话都能感动他。他愣愣地视住关燕玲,视了好久。在他眼里,关燕玲从没像今天这么漂亮过,这样动人过,这样让他从内心里感受到她是一个女人。他的眼前蓦就浮上万凤的影子,你还甭说,这两个女人,真还有相同之处,至少她们处乱不惊的这份镇定,这份大丈夫气概,像,太像了。皮天磊忍不住就走过去,握住关燕玲的手:“妹子,啥也甭说了,打今儿起,哥和你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放心吧,我皮天磊会让他们黄粱美梦一场空。我就不信,有谁能变得了东州的颜色!”

  关燕玲身上发出一股痉挛,感觉被皮天磊握住的手在一阵阵发热,身体也奇奇怪怪热起来。对这个男人,她心里不只是有恨,还有太多太多的东西,不过,这些东西不会变成爱,至少现在不会。她是在男人堆里摸打滚爬出来的女人,知道该对怎样的男人付出感情,对怎样的男人付出仇恨。对皮天磊,她打算什么也不付出,皮天磊说得对,他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既然是蚂蚱,就得按蚂蚱的方式来行事。

  关燕玲正欲抽开自己的手,紧闭着的办公室门被推开了,声音很小,小到近乎他们没听见。门里闪进一个影子,是黑妹!

  原定东州非公经济工作会召开的这一天,位于东州北部新区安宁大道的东方大酒店突然人头攒动,嘉宾云集,上午八时,从观音桥到安宁天一新城,十里长街停满了各色豪华车辆。宾利、奔驰、欧陆、黑色玛莎拉蒂,名贵小车应有尽有,宝马更是多达几十辆,一下将整条街道装扮得金光四射。那场面,比大型车展不知要壮观多少倍,不明白的人还以为联合国首脑到了东州,等弄清原委,围观者叹声四起,原来这是民营老板们在聚会啊。

  皮天磊这天是神采奕奕,精神抖擞,天还没亮他就来到了宾馆,细心察看了会场,没放过任何一个细节。这符合他做事的原则,不做则罢,要做就做得完美,等与会者到来时,他已陪北京来的客人吃过早餐,坐在贵宾室神聊了。妹妹天星也是好大能耐,不但请来了三家杂志的主编,还硬让他们当起了论坛的发起者,至于承办方,当然是他跟关燕玲。关燕玲提出,会议费用由两家分摊,皮天磊爽笑着道:“就这几个钱,还要你来分担,你也太瞧不起皮哥了吧。”关燕玲只好作罢,不过她也没闲着,她从北京请来了两位经济学家,其中一位是近年来的热门人物,他的每一个观点都会引起巨大的口水仗,无论网络还是平面媒体,这几年对他的声讨就一直没断过。越是这样,他越不遮掩自己,最近他刚刚发表一篇署名文章,就是关于民营经济如何跟国有经济争取公平权的。这次论坛,他打算就这篇文章再做进一步研讨。

  上午八时二十分,皮天磊跟关燕玲一道来到宾馆前厅,笑迎前来参加论坛的各方人士。这些人一大半是东州企业主,也是工商联会员单位。当然,也有少许政府官员。比如个体劳动者协会会长、妇联主任、中小企业局副局长。皮天磊没有看到工商联主席的影子,心里恨恨道:“这个老狐狸,老是怕担责任,真有了责任,你脱得了干系?”关燕玲这天也是光彩照人,比平时鲜亮出不知多少倍,那个让她得意了两天的发型她又改了,原因是那天皮天磊当着黑妹面,说了句不痛不痒的话:“我还是觉得,你留短发精神点,女强人嘛,那样干练一点。”也不知咋的,关燕玲就毅然决定,将自己花五千多元剪的头发狠心地毁了,今天她是短发齐耳,显得特别有神。离关燕玲不远处,站着黑妹。这天的黑妹有点黯然,其实这份黯然由来已久,自从为了皮天磊舍身给庞龙,皮天磊对她,就是冷半句热半句,一点也没有原来那份激情了。那晚她酸溜溜地挖苦过皮天磊跟关燕玲,没想皮天磊当面就让她下不来台。他说:“你是不是真就觉得自己成皮氏集团的当家人了?”她刚要争辩,皮天磊又说:“以后对关总客气点,她是我的客人,明白不?!”那口气,能把她熏死。

  黑妹不是吃关燕玲的醋,犯不着,也够不上,她是谁,她比谁都明白。在皮天磊眼里,她有几斤几两,黑妹更是清楚。她跟皮天磊之间,向来是能认真则认真,实在认真不了,就马虎。类似的心理,她相信皮天磊也有。要不,皮天磊怎么一直不问她跟庞龙的关系呢?黑妹今天所以心境暗淡,是替皮天磊担忧,关燕玲这女人,心机重啊,同为女人,黑妹真担心关燕玲给皮天磊下什么套。江湖险恶,人心深不可测,皮天磊虽然久经沙场,但也难保不上贼船。

  女人面前失足,往往是聪明男人最易犯的错误,何况关燕玲是一个姿色和能力绝不在她之下的女人!

  关燕玲跟皮天磊依旧谈笑风声地迎着宾客,黑妹心里,却有一股说不出的难受。她正怔怔地站着发呆,顺三来了,凑近她耳朵着:“瞧瞧,我看再这样下去,老大魂都没了。”黑妹扭过头,瞅了顺三一眼,顺三又说:“老板,要不要我找几个人,把这女人黑掉?”

  “闭上你的嘴!”黑妹怒怒地甩下一句,走了。

  庞龙来了,一来就是大嗓门:“威风,阔气,十里长街,全给摆满了。我说大妹子,你们这是示威啊还是搞别的?”

  黑妹赶忙迎上去,换一副耐看的笑脸:“庞大哥来了,快请。”

  “这阵势,快赶上大上海了,不明白的人还以为是拍戏呢。”庞龙继续笑道。

  “庞大局长是拿我开涮了,我们是规规矩矩,就搞个论坛,哪有您说的那么邪乎?”

  “论坛,是炮坛吧?宏勇,你和卫东把这些都拍下,这样稀罕的场面,我庞龙还是第一次见。”

  李宏勇嗯了一声,跟胡卫东提着相机去拍照了,黑妹刚要阻拦,看见吴江华来了,身边还跟着两个女人。黑妹一看,立马傻了眼。

  经侦支队支队长吴江华带来的,居然是冷滟秋!

  冷滟秋旁边,还跟着一个女人,她就是刚刚从看守所出来的二娘孙月芬!孙月芬穿一身白色的唐装,整个人看上去仙风道骨,好像是飘在吴江华后面。

  “来,我跟你们介绍一下。”吴江华笑望住两眼发呆的黑妹,拉过冷滟秋介绍道:“这位是三和公司的老总冷滟秋,她副手孙月芬。滟秋啊,这就是大名鼎鼎的皮氏集团总经理黑妹,不,你得叫她姐,快叫吧。”

  冷滟秋盯了黑妹有足足三分钟,然后唇一启,叫了声姐姐好。

  黑妹如坠雾里,这一幕太让她意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