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摆在冷无为面前的只有一种选择,那就是把事情查的更清楚,把案子搞的再大些,杀的人也要更多一些。本来还心里还存有顾虑的他,当收到义亲王的信函后,这顾虑就打消了,文祥和他的想法是一样。

 正所谓新官上任三把火,更何况是一国之君呢。先皇德武帝时,为了集中手上的权力,接连掀起了几次大狱,将那些不服从他的、或者结党太深的人,一一处死、流放,其手段之狠,让人是心惊胆战。这也为他日后震服人心、集中手上的军政大权,做好了准备。

 冷无为相当了解目前的形势,当今皇上明宗即位,从即位开始到现在,伪诏之说依然蜚语流长,朝中大臣表面上服从皇上的旨意,可背后不知道打了多少的折扣。新皇亏就亏在他没有自己的底子,手上能用的人实在是太少。即使有自己和刘本襄助,也见效甚微。

 这主要是由几个方面决定的,其一,刘本自入阁为军机大臣以来,先后由林天远、萧贵中压制,所有的权力只是为皇帝拟旨和讨论皇帝施政之要,其门生故历以及和他志同道合之人,包括陈嘉成,都是清流之辈,大部分都是在翰林院、太学、以及个别在督察院供职的人,所能起到的影响力实在是太小。陈嘉成又是一个明哲保身之人,虽然支持刘本,可不见得会与其他官员正面相触。这也正是立新君他为什么会托病在家休养的原因。

 其二,大将军吕贤虽然全力支持新君,名望也很高,但他毕竟是个武将。朝廷朝制向来都是以文制武的规定,因此他可以在军队里拥有拥护声最高,可在朝廷、地方官员中,就没有那么大的影响力,当他一死,就连军队里面先前拥护的将领也开始左右摇摆,军心开始变的涣散,加上之前德武皇帝改革军制,所留下的各种隐患,使将不知兵,兵不识将,还有一大部分将领都是庸碌无能之辈,其中有部分将领寻找靠山,这当中以驻扎京畿的虎威营和骠骑营表现的最突出,这也是明宗皇帝为什么将这两支军队拨往前线的原因。他们知道吕贤在的时候,或许能镇的住这两营的兵马,但吕贤一死,这长期呆在京畿附近的两营,难保长期以来,不被人收买的道理,还不如重新以效忠皇帝的名义培养一支忠君的军队。文祥本来提议的是“天”字军团,可这些兵马是大汉的最有力的宝剑,怎么可能长期放在鞘里,不得以只好把皇甫远的地方兵马抽调过来,因为他那里的兵马成分十分的复杂,就是皇甫远也不一定就能令行禁止,是最适合换将代统的,这也是无奈之举。冷无为虽然也知道,但他是反对这样做的,因为重新培养一支军队,不是一朝一夕能完成的,在君位不稳的如今,突然调这样的不是一心的军队驻防京畿,有失妥当。

 其三,那就是冷无为自己的原因。冷无为虽然是大将军,多年的征战,到也有些军望。但他和吕贤不同。吕贤是先武而后文,无论怎么样都有武这印象,如果擅自议论朝政就让人有越俎代庖之感。而冷无为则不一样,他当过县令、知府、巡抚、钦差使臣、主考官等等,在文官中、地方督抚官员中都有不小的影响力,他是先文而后武,从总体上符合朝廷的朝制,以文制武。而且他曾两次担任主考官,其下门生已经多如千人,地方上的封疆大吏都有他的门生,再加上德武帝赐他翰林出身,又让他到翰林院学习,从当时上讲或许是皇恩浩荡,可拿现在来说,这效果就很不一样,或许这也是德武帝的高明之处。无论是军政还是朝政,冷无为都是有权力有资格参政的。但之所以对新君集权收效甚微,其原因是,冷无为本身就不贪恋权位,而且本性和陈嘉成一样,喜欢明哲保身。他不知道,他虽然让出了大将军的职位,在权力上他做了很大的让步,从个人上他表明了自己的心意,做到仁至义尽。可在皇上那,他的作为就有点偏颇了,谁都知道他是新君能顺利理朝的功臣,进京护驾的良将,可就是这样的功臣,不到两天就被去了大将军的职位,这能让百官和地方上的官员心安吗,能让前方将领心安吗。有的人甚至在猜测皇上会不会卸磨杀驴,鸟尽弓藏。八爷党的人为了自保,不得不再一次抱紧一团,同进同退,表面上看这些人与八王爷没有什么关系了,可底子下却抱的更紧,这就是为什么八王一上台,朝廷的局势立刻变了,附和之人甚多。

 其四,文祥虽然贵为亲王,又是军机大臣,如今的朝廷首辅,可这些并不是因为他的功绩所致,而是皇上的恩宠,这在人心上就有先天的弊端。他即使在今后发挥出自己的才智和非凡的见解,可从根子上大臣们只把他当作皇帝的代言人,很难与八王文思想比。如果两位王爷在意见上相左的时候,大臣们可以毫不犹豫的支持八王。如此,皇帝还有何脸面,皇权又如何能集中,威严由如何宣扬。

 下面的官员要看督抚的脸色,督抚要看朝廷官员们的脸色,而朝廷官员们与皇帝的心又不一样,这皇帝还怎么能顺利的按自己的心意施政,换一句话说,上午皇上才说的话,下午就立刻走了样,到了第二天又是一个样,圣旨虽下,能从者甚少。如今之计,从迅速的矫枉过正的只有效仿先帝,兴大狱,立君威;杀百官,集皇权。

 文祥和冷无为都看到了这一点,因此两人在做法上是一样的,不过在冷无为从自己的良心上来看,只抓有罪之人,不涉及无辜,可在文祥的打算上,这圈子划的越大越好,最好能划到京城里去。他给冷无为调集地方上军队的权力就是很好的证明。

 “冷少,下面咱们该怎么办?”田大在佛堂前焦急地说道。

 冷无为依然闭着双眼,在佛前打坐,这本不是他的本性,可他知道只要出了这家佛堂,手上又要沾血了,这也算是流血前的忏悔吧。

 “白云飞去哪了?”

 “岳先生派他和马姑娘去保护那个阿庆嫂了,防止让人灭口,他说这道墙的敲门砖就是阿庆嫂身上。”

 冷无为总算是站了起来,丢下佛珠,再也不看后面佛像一眼,朝门口走去,走的那么义无返顾,那么的毫无眷恋。按普通人来说,刚才的行为应该是“猫哭耗子假慈悲吧。”

 按计划,冷无为要去拜访当地的抚台大人。冬天虽然很冷,可冷无为的心却热的,当他和田大突然出现在巡抚衙门口时,守卫衙门口的衙役利马吓呆了,忙抡起两条腿向衙门里跑去。

 不一会儿,衙门的大门打开,巡抚大员汤化带着衙门里的官员躬身相迎,并急忙派人通知下面的官员,如臬台衙门、学政衙门、东南道御史衙门,以及地方上的道台、知府等五品以上的官员。

 大堂之上,冷无为坐了尊席,巡抚汤化则在一旁相陪,脸色颇为尴尬,笑容也很僵硬。下人上了茶后,他捧着杯子,笑问道:“冷大人突然到此,着实让下官有些惊讶啊,怠慢之罪,大人可要恕罪啊。”

 如果只是一般的京城三品官,他这地方上的从二品或许说话也就没有那么低声下气,但眼前的毕竟是皇帝身边的重臣,先皇的宠臣,也当过巡抚、总督甚至是大将军加上他还是封了一等侯爵位,在他面前可摆不上平日里的威风。

 冷无为喝口茶,长长的呼了一口气,笑道:“汤大人说哪里的话,前些日子,我刚到这的时候,听说东湖的景色相当漂亮,于是就去看了一下。哪知道,自己身子又不济受了凉,还要冒充文人学士划船去游湖,一下子就发起烧来,在附近的寺庙休养了一段日子,你看到现在还没有好塌实呢。”

 本来有些紧张的汤化听冷无为这么一说,才恍然大悟,怪不得派那么多人找不到,原来在寺庙里,再仔细瞧瞧冷无为的样子,确有大病初愈之相,一颗心总算放了下来,笑道:“大人,我府上有一棵千年人参,养身体用它最合适不过。大人病情刚好,用他补补身子,也算是下臣的一点心意。”

 冷无为不好意思地笑道:“这怎么合适,不过既然是汤大人的心意,我就却之不恭了。”

 “哈哈,大人说哪里的话。”见冷无为肯收下,汤化的心放的更开了,看来传闻还真是不虚,是个能用银子打发的官,只要能用银子解决的事情,这事就算不上是个什么事。

 没过多久,除了离临安城较远的地方官员没到之外,临安城的五品以上官员都到全了,彼此互相寒暄一番,就开始诉说自己的政绩。巡抚汤化也不拦着他们,一边喝茶,一边观察冷无为的脸色。只见冷无为压根对他们的事情不感兴趣,身子有些懒洋洋的,不时捂着嘴打哈乞,庸懒之样表露无遗,这样的人就更好打发了。

 “各位大人,我看今天说政事就到这里吧。冷大人好不容易到咱们这地方上来,如果一味的听你们说这些枯燥的事情,倒显得咱们的官员不会做人,没人情味似的。咱们临安虽然比不上其他某些地方上的富裕,但一些有特色的土特产还是有的。”汤化笑着对冷无为道:“冷大人如果不嫌弃的话,众官员想和大人能喝上一杯。”

 冷无为装作颇为为难的样子,皱眉头道:“我一来你们就请我喝酒,这好象不大合适吧,而且我这病刚好,这实在是…”

 汤化站起来,笑道:“大人,这有何妨,顶多少喝几杯就是。如果他们要劝酒,下官一人应了就是。再说了人都是要吃饭的,有什么合不合适的?”其他的官员也笑着开口附和,怂恿着冷无为。

 冷无为推辞不过,只好装作“勉为其难”的样子,被他们拥着朝一家酒楼走去。

 被邀请的那家酒楼名为“五味”楼,在本地上是相当的有名。一般是不招待平民百姓,是官员们相聚的必然所在,里面一般酒楼有的,它有;没有的它这里也有。

 楼里的迎宾客的姑娘招待各位官员朝后楼而去,看样子是经常来这里的汤化则到一边,把掌柜的叫来,悄悄的嘱咐着什么。那掌柜的是个半老徐娘,颇有些姿色,为人八面玲珑,是个不多的妙人。

 “大人,还是按以前的规矩办?”

 “这是自然,这次来的可是朝廷里的大官,你要让你手下的人好好的招待。”

 “又是朝廷的官员,这次又是什么大官啊,上次招待的不过只是一个区区五品的钦差,就让你把他巴结成那个样子,这次是个什么角啊。”

 “这次可不同,他可是军机大臣,朝廷里面能有几个军机大臣。别看他现在被降职是个三品,他可是从一品上掉下来的,也不知道哪一天他就上去了,大权在握啊。”

 “哦,难道您说的是前大将军冷无为?”

 “嘘,那么惊讶干什么,除了他,谁还会那么年轻不是皇室中人就当了军机大臣的,所以今天你要你的人卯足了劲,好好伺候他,如果伺候的好的话,今年的税我就给你免了,听见了没有。”

 那掌柜的一听要免税,立时娇声笑了起来“大人放心好了,我一定让‘女儿’们好好的伺候这位大人。不知道,大人是不是现在就上‘肉席’,还是先喝点酒呢?”

 汤化色迷迷地笑了起来“你说呢?没有‘肉席’,谁还有心思喝酒啊。”

 两人彼此看着,怪笑声连连。

 所谓的“肉席”就是让女子穿一层纱,若隐若现的展示自己动人的身体。此席有大席,也有独席和特色席。所谓的大席,就是厨师们做好了菜,放到一**女子身上,而那女子则躺在大桌子上,一同被搬上酒席。客人们围着桌子上的女子,一边吃菜喝酒,一边玩弄女子的身体,这就叫“大席”也叫“众席”

 独席,顾名思义那就是指专门为一个客人所准备的,不过这席上不设有筷子,酒杯,每吃一口菜喝一口酒水都由女子的口中而送,或者以胸部对挤,作为“酒杯”供客人而食。

 特色席,指的是地方不在桌子上、酒席上,而是床上。可以说客人想怎么弄就怎么弄,这一道就叫特色席。

 总而言之,这三道席各有各的特色,历来都是官员们之间招待的最爱,价格也就自然不菲了。

 那些官员熟门熟路的跟那迎宾客来到后楼之上的一层楼下,只见里面空间甚大,周围是密不透风。里面放了很多的炉子,刚踏进去就像从冬天一下子来到夏天一般,炎热无比。这后楼,占地甚广,且房与房之间相通,但也都有门相隔。厨房就在大厅的隔壁,好方便搬运酒席。一来,用不着到门外搬运,以免让席上的点心着凉,另一方面出场的时候,效果更好。

 冷无为走进那大厅里,只觉热的厉害,没一会儿功夫,身上就冒出大汗来。臬台孟长广请冷无为坐上坐后,在下首处坐下,笑着说道:“看样子,汤抚台点的是全席了?”

 冷无为从来就没有来过这个地方,只见这酒楼里和他所见过的有很大的不同,按一般来说应该是众位官员围着一张桌子吃饭,可这里摆设的却是一个个的分开,旁边还留有一个人可卧长度的茶几,而且也不像是茶几,准确的说应该是一张木板小床。

 “孟大人,酒席不就是酒席吗,什么叫全席啊?”

 孟长广可是此中老手,笑笑道:“待会儿,大人您可就知道了,现在说了就没有意思了。”说完颇为期待的看着门口送菜之处。

 冷无为和众官员吃饭,田大并没有跟来。而是去通知岳真他们,做好后面的部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