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8年的春节很快来临了,农历腊月二十三开始,乡里每个部门除留一人值班外,其他人可以回家办事。 已经整整半年时间没有回家的王元平请示了吴明德可否回家休息,吴明德告诉他,安心在家过春节。

    早上起来他洗了洗头,感到清爽了很多。搭乘小秦的车到了洪南县城,转车回家。

    放假前,他接到了父亲的电话,告诉他回来时到不要再到海崖坐拖拉机了,太冷。现在可以到镇木工机械厂找四叔让他送他回家就行。王元平听后一阵疑惑,往年放假时到海崖都是坐拖拉机回家,今年怎么还要找四叔呢。但父亲跟他这样说肯定是有理由的,他心想正好可以问问四叔关于木工机械的事情。

    到洪南县汽车站等车时,他感到有些头晕,身上开始发冷,起初以为自己没睡好,也没当回事到汽车站往座椅上一歪睡了过去.......。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半晌,他觉得浑身疼痛,身上越发寒冷。朦胧中感觉到似乎有人站在他眼前。此时的他已全身无力,全身发冷,连打寒颤。

    他费劲的抬头看了看那人,是个女孩,看着面熟,但自己神智已然不清,想不起这个女孩是谁.......。

    女孩一见他的脸,惊叫了一声:“你怎么了,脸色这么红?”

    王元平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因为他已经没有力气说话。使劲力气想举手,但胳膊却怎么也抬不起来。身子软软的向地上倒去。

    这时,女孩惊叫一声,急忙上前搀住他,问他:“你怎么了?病了吗”?

    王元平此时大脑中一片空白,无力回答。那人好像吓着了,只是着急不知道怎么办好。这时,车站等车的人们围了过来,看到这个情形,有人说:“姑娘,他可能病了,看样子很严重的,快送他去医院吧”。

    姑娘一听,吓得快哭了,道:“那怎么办?怎么办啊”?

    周围人看出来她是想问怎么送去医院,人群里有个青年人说道:“出车站叫个拉脚的人力三轮车送去就行,你等着,我去叫”。

    姑娘眼泪汪汪冲着他点头表示感谢,青年人出去不一会回来了。招呼看热闹的人群,大伙七手八脚的把王元平送到三轮车上。

    这时,又有一个人对青年人说最好能跟去两个人,不然这孩子弄不动他。帮忙的青年人说我去吧,反正我去海崖是下午的车,还早,还有谁能和我一起帮帮这个姑娘?一个中年人说我去,我到洪州的车也是下午,还有时间。

    事发紧急,两人在车后推着,敞篷三轮车夫以最快的速度赶往医院。

    洪南县人民医院离汽车站不远,不一会工夫,几人就把王元平送往急诊室,一检查,是重感冒需要住院治疗。

    等姑娘办好住院手续再找帮忙的人想感谢时,却发现人已经不见了。她只得作罢。

    王元平醒来时已经下午四点多了。他睁开眼看着天花板又看看病房四周,心想这是哪里?看样子像是医院。为什么到这里来了?他只记得自己在汽车站等车时,站在自己面前依稀记得是一个姑娘,然后就记不清了,自己难道晕了?

    这时,此起彼伏的鞭炮声透过窗玻璃传进来。

    王元平这才恍然大悟。今天是腊月二十三 “小年”, 小年是我国汉族传统节日,各地的叫法不同,有称为谢灶、祭灶节的,也有叫灶王节、祭灶节的等等。滨海地区管这个节日又叫“辞灶”,意思是灶王爷在这天离开去天庭向玉帝汇报工作。与过春节一样,也是包饺子放鞭炮。农村每年到了这个时候,年味开始渐渐浓了起来。

    王元平苦笑了一下,心说自己真够麻烦的,小年竟然在医院里过了!

    他感到嗓子有些干渴,费劲的把身子往上挪了挪,抬头见床头桌子上有个茶缸,一抬手想要去够但却忘记了手上插着输液针头,等到够到茶缸的时候,扎在血管里的针头一晃动,血顿时回流,王元平感到一阵疼痛,急忙把手缩回。

    慌乱间,“桄榔”一声茶缸打翻在地,水流了一地。

    王元平又气又恼,但也无可奈何。大概是茶缸掉在地上太响,房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房门一开,一个小姑娘奔了进来,急急走到王元平床前把茶缸从地上捡起来,一边倒水一边轻柔的问道:“你醒了?是不是渴了?一等,我洗一下马上倒”。王元平依稀记得这个姑娘就是在车站站在自己面前的那个人。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忍着喉咙的疼痛低声道:“我这是怎么了?是您把我送到医院来的吧?谢谢您”!

    小姑娘噗嗤一声笑了,道:“大夫说你是过度疲惫得了重感冒,都烧到39°多了。我去汽车站送人,刚好遇见你。你的脸烧的像红布似的,吓死我了。幸亏等车的几个大哥帮忙把你送来,不然,我可没有那么大的力气把你弄来”。

    王元平一听明白了。人家这是等于救自己一命,他感激的连声说:“谢谢您!

    谢谢您!您叫什么名字?

    姑娘没有接话,而是把茶缸洗净后倒入一缸子水,轻轻地吹着,一会儿递给他:“小心点,刚打的开水,有点烫”。又把他的枕头向上挪了挪。

    王元平见她不接话不好多问,慢慢的将身子向上挪动了一下,接过来茶缸,开水的热水气扑倒脸上,热热的很舒服。他觉得头没有那么晕了,干脆端着茶缸让水汽往脸上扑了一会。额头上见汗后,接着慢慢的喝了几口,热水下肚后,身上寒意去除,刚才还沉重的身子霎时轻快了许多。

    他把茶缸放到床头的柜子上,抬头仔细看了看坐在另一张床上的姑娘。

    这姑娘高挑的身材,黛眉含春,杏眼妩媚,肤白如雪,眉目如画;乌黑油亮的长发瀑布一般批在肩上。上身着一件蝙蝠衫,下身着牛仔裤,脚蹬白色旅游鞋。看穿着打扮很时尚的样子。

    王元平心里暗暗喝彩,在洪南还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姑娘。

    不过,王元平心里道,怎么这么面熟,在哪里见过?他在大脑中搜寻这个人的影子。却忘记了自己一直在盯着人家姑娘看,姑娘见他愣愣的看着自己,脸上一阵绯红,不好意思的低下头用脚搓着地面,嘴里小声道:“哪有这么看人的”。

    王元平这才醒悟过来,连声道歉!“对不起!我好像见过你,但却想不起来了,姑娘咱们见过吧”。

    “呵呵,是的,我还要谢你那,去年在一中门前见过的......”。

    “啊?你是于素素吧”?

    姑娘见他一下就把自己的名字喊出来了,脸上一阵红晕,眼睛里充满笑意,点头称是。

    王元平心想,这变化太大了,一年前的这个姑娘虽然漂亮但还充满了学生气,现在完全是个成熟姑娘了。都说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这才一年不见就变成这么漂亮了。

    “如果我没记错,你应该上大学了吧“?

    “我在北京大学中文系”。于素素淡淡的答道。

    王元平一听心里咯噔一下,那个年代别说北京大学,就是能考上大学那也是非常厉害的学生。他便带着赞赏的口吻道:“呵呵,厉害。能上这个学校肯定是佼佼者,以后一定有出息。

    “好什么啊,你要是考也能考上”。

    “就别拿我比了,再学十年我也考不上,”。这时,又一阵鞭炮声传来,他盯着窗外看了看,转头对于素素道:“小于,我好多了。谢谢你!你家是县城的吗,怎会在汽车站”?

    “我家在于家滩,去汽车站送我同学时正好遇见你。应该说谢谢的是我,去年要不是你打跑那帮小痞子,我还不知道会怎样那”。

    “好了,好了,都过去的事了提它干嘛,你赶紧回去吧,要不然你爸妈该等急了”。

    “也好,我先回去,你好好休息”。说着,于素素起身拿起挎包,冲着王元平道。

    “好,你走吧,天黑了你一个人小心点。谢谢了”。王元平道。

    于素素答应着离开了,王元平见她走了,不知为何心里空落落的很失落。转身躺下,吊瓶打完后他下床喊了护士问还要不要打了,护士告诉他今天不打了已经打完。明天还有接着打,王元平问几天才能打完,护士说可能再需要三天吧。王元平一听急了,跟家人说好了今天回家,到这时没有回去恐怕爸妈早就着急了。他心想小护士说了不算,明天必须医生办出院,不然爸妈还不得急死。

    想着想着又迷糊过去了,睡梦中好像有人轻轻的叫他,王大哥,王大哥。

    睁开眼一看,是于素素和一个年轻小伙子。

    他以为是做梦,坐起来愣了好一阵,揉了揉眼睛,睡眼惺惺的问:“小于,你不是回去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于素素轻轻一笑,道:“今天过小年,我知道你在这里肯定没有什么吃的,回家让我妈妈煮了点饺子给你送过来。王大哥,趁热吃吧”。

    于家滩就在县城的边上,是个城中村,离医院很近,王元平在洪南上了三年学,对县城周围颇为熟悉。虽然不远但一个姑娘半夜送饭过来,这份心意让王元平很受感动,接过饺子碗看着于素素道:“还让你再跑一趟,真不知道该怎么谢你”。

    于素素嗔道:“还说谢谢,再说我就不理你了,快吃吧”。

    王元平一天没有吃饭,早就饿的前胸贴后背了,接过饭盒一口一个,不一会儿就下肚了。

    于素素和那个小伙子看的眼睛都直了。王元平见他们都在愣愣的看着他,知道自己刚才的一顿猛吃吓着他们了,便不好意思的笑笑道:“饿坏了,让你们见笑了”。

    于素素这才回过神来道:“吃饱了吗?没吃饱这里还有一盒,本来是准备明天的”

    王元平忙跟她解释不用了,够了,自己刚才吃的过猛,已经饱了。并催于素素回家。于素素道不急,和她一起来的青年人是她哥哥,两个人都没有什么事在病房陪他一会儿。

    王元平心想过小年不能让人陪着自己,于是再三催促她让她回去。见他催的急,于素素也就不好再留,便嘱咐了他早休息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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