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来无事,开始读史,一边读一边冷笑,其实我真没觉得有什么可笑,因为我压根儿看不懂,但若不如此就不能显出我的高明。书中人物自然都是聪明的,当一个人对一个聪明人表示出不屑一顾的冷笑时,在别人眼里他一定也是绝顶聪明的。

我冷笑时有个习惯,总喜欢盯着旁边,有时是砚台,有时是一块石头,若有人在旁边,我往往就盯着他。

有一次我又在看书,看一会儿就扭头盯着旁边的随从冷笑一会儿。随从不知何故,突然跪倒在地,说他一时糊涂,上个月偷了我十两银子。我心里火大得很,但又不想因为银子的事失态,这样就显得我小气了,故意轻描淡写地问,就是这点事?

随从冷汗直流,结结巴巴地说,前两天我追风马的马腿也是他打断的。追风马是我的坐骑,是千里良驹,跋山涉水如履平地,是我花了上百两银子买的,平日里喜欢得要命,都不舍得骑,不知道被谁下黑手打断了腿,查了几天也没查出来,原来是这王八蛋,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亏我还当他是心腹。

我正要发火,但转念一想,又冷笑一声问道,就没别的事了?

随从这下更加害怕,身子不停地筛糠,说什么喝了酒一时糊涂,他也是被逼无奈。我不知他说的是什么,又不好细问,毕竟当别人以为你知道而你实际又不知道时是很没面子的。但我不知何事也就不知怎么处理他,就说谁也有喝醉的时候,干了就干了,以后少干就是。

我晚上躺在床上,一时睡不着,想起刚才的事不停地冷笑,槐花不知何故突然就哭了,我也没搭理,心想女人真是麻烦!

槐花见我不理她,突然跪在地下,说她也是一时糊涂,求我原谅她。我心想你终于醒悟了,天天拿我零花钱,弄得我欠了一屁股赌债还不了,在兄弟们面前都抬不起头来。我心想,女人不能惯,就得狠一点,没理她转身睡了。

第二天醒来,槐花不见了,随从也不见了,当然我这几年攒的银子也不见了。

我心情不太好,见谁都盯着冷笑,盯得众人都发了毛。蒋敬晚上找到我,给了我五十两银子,说他最近查账,突然发现这几年少给我算了五十两。

白胜也来找我,一把鼻涕一把泪,说当年办事不地道,我结婚时给我打白条骂我的那人就是他。

鲁智深也来找我,说不该背后骂我粗鲁。

宋大哥也找我谈心,说要我体谅他的苦衷,没提拔我不是因为我送少了,而是别人送多了。

我想不能再冷笑了,再冷笑一个朋友都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