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一十一章大师的预言(上)

侯卫东从小就受到唯物主义教育。加上出身于警察世家,向来对这些神神叨叨的东西不感兴趣,听到高大师交待的两句话,最初并不在意,但是在回家的路上,脑子里总是忍不住想起了这两句话。

小佳看侯卫东站在阳台上看夜空,便过来问道:“有什么心事吗,看你闷闷不乐的。”

侯卫东便说了高大师最后几句话。

小佳丢给侯卫东一个白眼,道:“亏你还是副市长,怎么会被这些江湖人的小伎辆迷惑,祸福相依,这是自古就有的哲学,潜龙在渊,这就要看如何理解了,我觉得潜龙在渊放在多数人身上都适合。”

“话虽然如此说,但是我还是觉得有些名堂,那个高大师看上去还几分板眼。”

“你给我说过,高大师就是那个犯了**罪的半仙了,他的话你也相信。”

侯卫东认真地想了想,道:“或许这是随着年龄增大,对一些事情看法变得复杂起来。”

两人讨论了几句。也就将此话题放到了一边。

几天后,一件意外之事打破了侯卫东越来越平静的生活。

上午,侯卫东正在办公室谈事情,市委办赵诚义打来了电话:“侯市长,请你到朱书记办公室来一趟。”

“马上过来吗,有什么事?”侯卫东此时与朱民生的关系大大改善,就直接问了赵诚义。

赵诚义道:“我也不知道什么事情,朱书记在办公室等着。”

侯卫东闻言,便明白朱民生肯定有事情找自己,他迅速结束了办公室的谈话,在前往朱民生办公室的路上,侯卫东满脑子都是LY电子元件的事情,想着如何应对朱民生的提问。

进了门,侯卫东见朱民生一脸严肃地坐在桌前,侯卫东心里自我幽默了一把:“这么多年过去了,怎么朱民生还是用小学教师的方法对待我党的中高级干部,太土了吧。”

坐下来以后,品着赵诚义递过来的新茶,侯卫东已经将LY电子元件的投资问题细细地想了一遍,心里也有了把握。

朱民生运笔如飞,钢笔在文件上留下了可以当作政策依据的文字,签完了最后一份文件,他放下笔,这才看了侯卫东一眼,道:“你讲一讲LY电子元件的情况。”

朱民生耐心地听了侯卫东的工作汇报,却不评价,喝了几口茶。道:“陆小青投资金额这么大,让我想起了当年的胜宝集团,那是一笔烂帐,现在村民还在聚集上访,幸好沙州当年没有接招。”

当年为了胜宝集团的事情,侯卫东由成津县委书记一职被调到了农机水电局,这以后,事实证明了侯卫东的做法是合情合理的,但是朱民生从来没有正面说过此事。今天,他重提旧事,让侯卫东觉得颇费思量。

侯卫东没有继续朱民生的话,而是仍然把话题集中在新的项目上,道:“我准备请省里相关部门的专家到沙州来一趟,搞一个LY电子元件的前景及投资座谈会,一来给本次投资造势,更主要原因是给市委市政府决策提供更多的意见。”

朱民生点了点头,道:“兼听则明,这是一个好办法,到时把座谈会的原始记录送给我看看,我想听一听专家的说法。”

他又强调道:“请专家时放开思路,不仅要请岭西的。也要请外省的,岭西电子产业不发达,几个专家都集中在岭西大学里面,难免是近亲观点,你把专家名单拟好以后,送一份给我。”

侯卫东琢磨道:“朱民生看来是很重视这个项目,不过他还是放不开,如果照这个思路管理沙州,以宁玥的强硬性格,两人多半也不会协调。”

正在想着,朱民生话锋突变,道:“你老丈人是沙州农用车厂的职工,退休没有?”

侯卫东一楞,他知道朱民生不会莫名其妙地提起岳父张远征,就以计算机的速度在脑子里梳理一遍,道:“我岳父张远征以前在沙州农用车厂上班,现在退休了,被返聘回厂里。”

朱民生脸上浮现出难得的一丝笑容,又很快地收了回去,道:“最近省纪委在沙州进行了明查暗访,沙州农用车厂厂长朱言兵有侵占国有资产、贪污受赌等严重问题,目前已经被双规了。”

侯卫东这才明白了今天的主题是朱言兵,他与朱言兵接触虽然很密切,却是一心为了工厂的改制,心底无私天地宽,根本不怵朱言兵犯事,也不用出言保他,道:“朱言兵违法犯罪,自有党纪国法处理。这个案例对沙州国有企业有警醒作用,从某种角度来说,可以促进全市国有企业的改制工作。”

朱民生没有绕圈子,直接抛出了谜底,道:“据朱言兵交待,他前后两次给你岳父张远征送了四万元钱。”说了这话,他就用双眼直盯着侯卫东。

侯卫东完全没有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可是听了朱民生的话,他完全没有怀疑其真实性,简短地道:“此事我毫不知情。”

朱民生道:“据纪委同志说,朱言兵承认你不知情,他是直接送到你父亲家里。”

侯卫东果断地道:“我回家以后,马上去找岳父,第一,是马上将四万元钱上交组织,第二,请纪委对我的工作进行调查。”

朱民生亲自找侯卫东谈话,就意味着并不想处理侯卫东及其岳父张远征,在他心里,侯卫东是一匹骏马,但是骏马不上笼头就会变成野马,张远征收钱之事就是给侯卫东安上的最佳笼头。

“这件事情很清楚了,朱言兵想通过你岳父走你的路子。和你没有任何关系,只是省纪委发现了问题,作为市委书记,我有必要单独和你进行一次沟通,此事除了我和道林书记,在沙州就没有人知道了。”

朱民生挺和气地道:“你要正确认识省纪委的调查,不要背思路包袱,沙州市里还有许多大事等着你去抓,我在这里明确表态,此事就到此为止。”

出了朱民生办公室,侯卫东只觉得无比窝囊。岳父收钱这件事,放在任何人眼里,他都难脱干系,而事实上他确实对这四万元毫不知情。在沙州农用车改制过程中,他也确实是秉公办事,没有一丝一毫的私心在里面。

从另一个角度,朱民生掌握了侯卫东这人不算把柄的把柄,也就捏住了他的软肋,只要侯卫东一切行动听指挥,四万元这件事确实就到此为止,不会有什么问题,可是侯卫东如果有异动,朱民生随时可以将四万元之事提出来。

换一句话说,这件事本来不算事,可是朱民生要让他变成事情,侯卫东就是百口难辩,政治前途将受到极大影响。

侯卫东清醒地把握了朱民生的想法,只觉得无比窝囊,他很想当面去指责张远征,甚至在他们面前去发一顿脾气。可是,事已至此,大吼大闹有什么作用?

中午饭时间,侯卫东给小佳打了电话,道:“中午你出来一趟,到新月楼,我请你吃饭。”

小佳显然兴致挺高,开玩笑道:“今天不是你和我的生日,也是结婚纪念日,莫非是你做了错事,所以才请我们吃饭。”

侯卫东心情很是糟糕,没有心情开玩笑,但是也没有说重话,只道:“确实有很重要的事情跟你商量,你一定要过来。”

小佳提着小坤包进了包房,见板着脸的侯卫东,觉得气氛不对,关心地问道:“你遇到什么事情了。脸上有层冰。”

侯卫东此时静坐了好一会,已经接受了这个糟糕的事实,道:“这事说了你也不信,但是我先把话说在前头,你回家以后不能对着爸妈生气,更不准吵吵闹闹。”

“你胡说些什么,我为什么要和爸妈吵吵闹闹。”小佳伸手摸了摸额头,道:“你没有发烧吧。”

“我是清醒得很,再说一遍,此事已经发生了,你不准向家里人发火。”

听了侯卫东所说,小佳第一发应就是不相信,道:“我爸妈不缺钱,不可能收朱言兵的四万块。”

“朱民生是市委书记,他单独给我讲这件事,绝对是证据确凿。”侯卫东脸上挂着一丝苦笑,又道:“我正在着手搞国有企业改制,一分钱都没有敢伸手,已经有人在传谣言,现在爸这事一出,我是无话可说。”

小佳能当上园林管理局副局长,有着自已的内在因素,隐性的原因就是侯卫东是副市长,这人隐性原因可以说更为关键,她对这一点是心知肚明。

自从侯卫东当了市委书记秘书以后,她在单位和社会上的地位就直线上升了,迎合的人,奉承的人,讨好的人,都围绕在她的身边,她也适应了这种友好的人事关系之事。

而社会地位的提高与侯卫东的官位直接相连,因此,小佳对于威胁侯卫东官位的人和事特别敏感,生气地道:“爸妈真是不懂事,每年我们给他们不少钱,日子很好过了,为什么还要收钱,我这就去找他们。”

“事情已经发生了,找他们有什么用?目前要做的有两件事,一是退钱,二是马上从工厂里出来,不能再回工厂上班了,三是要打好招呼,不能收任何外人的钱物。”

侯卫东又道:“我作为女婿,这事不好出面,你马上回去给爸怒沟通。”

小佳饭也不吃,便回到了家里,侯卫东留在水陆空里,慢慢地吃了饭。

小佳回到家里,恰好张远征和陈庆蓉都在家里,她忍不住发火道:“爸,妈,你们做的好事,把侯卫东害惨了。”

(第七百一十一章完)

第七百一十二章大师的预言(中)

陈庆蓉和张远征正在客厅里看电视。见女儿进屋就发火,都觉得莫名其妙。

陈庆蓉向来强硬,脸一板,生气地道:“你几天不回来,回来就嚷什么嚷。”

小佳声音很大,道:“我嚷什么嚷,我们家不缺这四万块钱,为什么要收朱言兵的钱。”

收了朱言兵的钱,张远征和陈庆蓉两口子也曾经忐忑不安,后来,陈庆蓉到底舍不得这四万块,夫妻找了条理由自我安慰,于是收得心安理得。

这条理由是——张远征被返聘回了沙州农用车厂,这四万块就是返聘的奖金。

小佳听了这个理由,不禁苦笑不得,道:“爸妈,你们想得太天真了,你们收了四万块钱,外人都认为是卫东收的,现在无论如何都说不清楚了。”

“我们收钱和侯卫东有屁个关系。”陈庆蓉已经意识到了问题不对劲,可是嘴巴上还不承认。

小佳气呼呼地道:“现在朱言兵被纪委调查了。他说给你们两人送了钱,市里已经找卫东谈了话,难道还没有关系。”

张远征急红了脸,扭着脖子道:“我在厂里做了技术工作,还带头搞了三、四处技改,这几处技改至少帮着厂里节约了几十万,朱言兵代表厂里给我发奖金,我为什么不能拿,这是劳动所得,不犯法,如果真的犯了法,我去坐牢,和侯卫东没有任何关系。”

小佳只觉得跟父母说不清楚,道:“现在官场复杂得很,很多人眼红卫东的位置,天天盼着他犯错误,他官做得越大越是小心,总是担心被人抓住尾巴,现在你们收了钱,就是把卫东放在油锅里煮。”

张远征还想继续辩论,陈庆蓉已经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狠狠地瞪了丈夫一眼,问道:“这件事真的对侯卫东有这么大的影响吗?”

“官场上的事情你不懂,反正这事对卫东伤害挺大。”

陈庆蓉小心翼翼地道:“那怎么办,难道要把你爸送到监狱里去。”

小佳看了父亲一眼,道:“还不至于送监狱,以后爸不能在厂里工作了。四万元钱也不能要。”

张远征在厂里工作了一辈子,只有在退休以后才找到了尊严,如今他在厂里工作,并不是完全为了钱,更多的是为了在工作中得到的认同,每当厂里人尊敬地喊一声“张工”,他就如沐浴在春风里。

他吼道:“我把钱退了,但是在工厂发挥余热,这是我的自由。”

“爸,沙州农用车厂已经不存在了,厂里本身还要裁人,况且朱言兵也不在厂里,你留在厂里有什么意思。”

陈庆蓉觉得小佳所说有理,就发表了最后决定,道:“老头子,你也别去上班了,一大把年龄了,难道不会想清福吗,非得自己苦熬着。”

等到小佳离开了家,张远征苦闷得很,趁着陈庆蓉做家务事。把自己关在了小屋里。

他平时也不喝酒,在小屋里转了一圈,发现屋角有两瓶不知谁送来的茅台酒,便打开了酒瓶,狠狠地灌了两大口。这两口足有三两酒的模样,不一会,张远征便醉倒在房里。

陈庆蓉打扫了厨房,没有见到张远征,推开小屋,看到了躺在地上的张远征。她吓了一跳,连忙扶起了张远征,焦急地问道:“老头子,你怎么了。”

这时,她闻到了张远征嘴里喷出来的酒气,顿时怒气冲冲地道:“老头子以为你是台湾演员,遇到事情就可以喝醉酒,你就是沙州农用车厂的退休工人,发什么狗屁疯。”

话虽然如此说,陈庆蓉将张远征扶上了床,又给小佳打了电话,道:“张小佳,你给我回来,看看你把爸害成什么样子。”

小佳正在开园林管理局办公会,接到了陈庆蓉的电话以后,连忙向局长张中原请假,张中原听说小佳爸爸生病了,痛快道:“你赶紧去,今天开会的内容,让办公室给你报告。”

她不知道父亲到底生了什么病。在车上,给侯卫东打了电话:“我给把讲了朱言兵的事情,刚才接到了妈的电话,说是爸生了病,不知道什么病,我正在往家里赶。”

“那我需要回来吗?”

小佳道:“我先看一看,如果病真的很重,我再给你打电话。”

侯卫东正在同部下谈工作,接到了电话,尽管小佳说不必回来,他还是很快结束了谈话,坐着车直奔新月楼。快步上了楼,刚进门,听到了小佳很高亢的声音,道:“喝醉了酒,你在电话里说清楚嘛,害得我白担心一场。”

陈庆蓉声音也很大,道:“你爸都这个样子了,你回来一趟有什么不对?”

“我爸是什么样子,就是喝醉了,我们谁也没有让他喝酒。”

“你当女儿的怎么能这样说父亲,还讲不讲孝道。”

母女俩都有一张利嘴,屋里很快就有火药味道了。

侯卫东赶紧进门。把小佳拉到了一边,低声喝斥道:“小佳,你少说两句行不行?”小佳气得脸红筋胀,低声道:“爸喝醉了,妈故意不说清楚。”

尽管侯卫东对张远征和陈庆蓉收钱之事很是不满意,可是他们毕竟是岳父岳母,他也不能怎么样。来到了床边,他问道:“妈,爸喝醉了。”

见侯卫东也跟着回来了,陈庆蓉就觉得有些不好意思,道:“你爸心里不高兴。喝多了一些,你不用回来的。”

侯卫东道:“爸为什么喝酒。”

“他这人劳动了一辈子,闲下来就难受,我想跟你商量个事情,你们既然不想让你爸到厂里去工作,干脆给他买两张机床,他招几个工人,平时加工点零件,他只要有事情做,日子就好过些。”

小佳在一旁道:“妈,你们能不能享享清福,折腾这些有什么思。”

侯卫东倒是理解张远征,点了点头,道:“爸有这个想法,我也不反对,你们自己去选厂房,买机器,我有一个建议,你们是第一次办企业,规模先小一些,然后再逐步扩大。”

陈庆蓉道:“知道了,我不会让你再操心了,这个企业就是让你爸玩的,也不求赚钱,满足几十年的心愿。”

回到了自己家里,小佳满是歉意:“老公,我们家经常给你惹麻烦,你烦不烦。”

对于这类问题,侯卫东心里明白得紧,就算心里认为是惹麻烦,口里也绝对不能承认,否则就会真的马上惹上麻烦,道:“你这话见外了,我们本身就是一家人,谈什么麻烦。”

小佳温柔得紧,抱着侯卫东,道:“我知道你心里有想法。看在我的面子,你也别往心里去。”

“我也不是心胸狭小之人,事情发生了,抱怨没有用,我们得想办法解决问题。”

“老公,这四万对你有多大的影响。”

“如果没有人惦记,这四万其实也不是个事,如果有人惦记,即使没有四万的事,也可以弄出其他的事,所以,你就把这四万当成没有发生过。”

侯卫东此时已经把官场事看得很清楚,他知道此事的要害在什么地方,反而不如小佳那样关注此事,毕竟,他如今不再是朱民生和宁玥的敌人,而是为沙州增光添彩的老黄牛。他付出了大量心血,才成为朱民生和宁玥心中的老黄牛,能当上老黄牛,也是一种生存的智慧。

等到张远征把钱退了,又从沙州农用车厂回来,四万元风波没有开始似乎就结束了。

转眼到了四月,岭西省委党校举办了第一期市厅级培训班,培训时间半年,从四月开始到十月份结束,沙州市副市长侯卫东是本期市厅级培训班的学员。

此时,沙州国有企业第一批改制基本顺利结束,沙州大学南部新区新教学楼进展顺利,唯一的重头戏则是LY电子元件的事情正在蹉商之中。

宁玥听到了这个消息,马上找到了朱民生。

“朱书记,侯卫东负责国有企业,又管着南部新区,现在正在进入与LY电子元件谈判的关键时期,他去省委党校学习,恐怕要影响这件大事。”宁玥一边说,一边甩了甩她的短头发。

作为代理市长,宁玥作风堪称强硬,要朱民生面前素来是直来直去,实话实说。

朱民生耐心地解释道:“这是省委直接出的通知,并没有经过市委。”

宁玥道:“现在谈判进入了关键时期,侯卫东肩负着重任,朱书记是省委组织部出来的,能不能做一做工作,让侯卫东下一期参加。”

“据我所知,省委组织部很重视这一次市厅级培训班,进入这个班都有目的,能否进入培训班,一看省委组织部的态度,二看侯卫东有什么想法,宁市长,你说呢?”

宁玥被碰了一个不软不硬的钉子,她在太在意LY电子元件的项目,决不允许这样一个项目会失败,但是也清醒地意识到,论实际的工作经验她不如侯卫东,有侯卫东参加整个项目的谈判,将有利于整个项目的推动。

因此,宁玥还是动用了手里的资源,到省委组织部去探听情况,省委组织部的人明确表示,这次市厅级班的参训名单是由省委常委会决定,省委组织部无权调人。

在侯卫东要去学习前夕,宁玥与侯卫东进行了一次谈话。

宁玥用一种遗憾的语气道:“卫东市长,我真的不想你现在去学习,你知道LY电子元件对沙州市的重要性,你去学习期间,那一位副市长来主持谈判工作?”

侯卫东知道宁玥是真心地留他,表示感谢以后,道:“能参与LY电子元件的谈判工作,是一件幸运的事情,只是省委的文件下来,我是身不由已,必须得去,我建议由马市长来主持谈判工作,理由很简单,马市长主持过益杨全面工作,经验丰富,是最合适的人选。”

这个想法与宁玥不谋而合,她再次深表遗憾,道:“卫东参加了培训,肯定要高升了,不会回沙州,这是最遗憾的事情。”

(第七百一十二章完)

第七百一十三章大师的预言(下)

宁玥抬起手,用手指理了理头发。这个动作显得很女性化。侯卫东看惯了风风火火的宁玥,很敏感地看到了这个小细节。

宁玥嫣然一笑,道:“卫东,有一句话我要说清楚,虽然省委党校要求全脱产,可是沙州这边遇到急事、大事和难事,你不能袖手旁观。从沙州到岭西还不到一个小时,有事时,我会派驾驶员过来接你。”她是真心不想侯卫东这个时候去市厅级培训班,朱民生未与她商量,就向省委组织部推荐了侯卫东,这让她心有不满,却又不便发作。

侯卫东一向忽略宁玥的性格,此时见宁玥温柔款款地说话,反而有些不习惯,笑道:“我虽然去学习,但是仍然是沙州市副市长,宁市长有指示,我当然会随喊随到。”

宁玥站起身,伸出纤纤素手,与侯卫东握了握。道:“那就一言为定了,晚上市政府给您饯行,我要敬你两杯。”

这一次到省党校参加为期半年的培训,在省委组织部正式通知下发之前,侯卫东就已经接到了杜兵的电话。

“侯市长,我是小杜,有事向你汇报。”

杜兵打这个电话之时,是走在回家的路上,他和侯卫东通话都是在办公区域以外,在办公室之时,从来没有和侯卫东联系过……

侯卫东对杜兵这个秘书很是熟悉,听其语调及用词,便猜了一个八九不离十,道:“省里又有人事变动?”

“近期省委党校要开一个市厅级干部培训班,参加培训班的名单是由各地上报,由省委常委会确定,我刚才看到了相关文件,沙州市委推荐的是您。”杜兵如今在省委组织部办公室工作,他的信息来源即快又准备,侯卫东当年给杜兵找了一个好单位,益人的同时又利已,此时这颗棋子充分发挥了作用。

接到了这个电话,侯卫东陷入沉思,经过多年宦海生涯,让他习惯于透过事物的表面看问题,这次没有任何风声就被送到了省委党校市厅级班,实在令他不敢轻易相信表面说法。

从表面来看。能进入市厅级干部培训班,这是进步的前奏。可是,在现实操作中却有着千奇百怪的理由,比如,为了查一个人的问题,往往把这人先弄到党校去学习,这就是调虎离山计。

侯卫东最想了解的是自己被送入党校的真实原因:

“副市级干部包括了洪昂、粟明俊、杨森林、钱宁、姬程等一批人,为什么要将我送到省党校,难道我比这几个优秀,这个理由不能让人信服。”

“朱民生近期一直在释放善意,包括四万元事件,他处理得很有技巧,那为什么在LY电子元件即将落户沙州的关键时期,将我送到了省委党校,这个做法就是抽了宁玥的梯子。”

“宁玥个性强硬,又有背景,比黄子堤更难对付,难道朱民生现在就开始约束宁玥?”

“我在朱民生眼里就是一个刺头,在省里也还有些关系,难道他以前的所作所为是让我放松警惕,他却突然临门一脚。将我在麻痹中踢出沙州。”

想了无数种可能性,侯卫东心里开始倾向于抽梯子和挤刺头这两者的综合:“如果我和宁玥这两个都有些背景的刺头混在了市政府,对于市委书记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如果换作我是市委书记,也要想着将一人调出市政府。”

“送我到省党校,表面上是市委书记对我的肯定与重视,但是,哪一位副市长能进常委就是试金石,能准确看出朱民生的心思,也就能判读自己在沙州的发展潜力。”

想通了这个关节,侯卫东特意到跑了一趟岭西,向周昌全汇报了思想,随后又分别请吴英和陈曙光等人吃了饭,他原本还想请一请赵东,由于赵东跟着省委书记钱国亮到了首都,这一次在岭西就没有见到赵东,不过,两人在电话里谈了约六、七来分钟,侯卫东打了这一电话,感觉与赵东的关系又拉近了一些。

其实,对于市委常委人选,市委书记朱民生自有考虑,在他的心目中,侯卫东不是合适的人选,他心里的合适人选是副市长马有财。

当省委党校的正式培训通知到达沙州以后,他把马有财叫到了办公室,作了一次正式谈话。

“马市长,这一次省委党校市厅培训班,市委让侯卫东去。主要考虑培养年轻干部。”朱民生对侯卫东一贯是黑脸黑面,但是对于老资格的马有财,他态度要好得多,散了烟,两人如老朋友一样侃侃而谈。

“侯卫东人年轻,学历又高,工作能力强,他进市厅级培训班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作为老同志,我认为市委的决定是英明的。”

马有财在心里已经把自己当成了天花板干部,所谓天花板干部,是指因年龄偏大等各种原因而升官无望的各种干部,这种干部有不少表现形式,诸如进取心下降、工作得过且过、想方设法为自己捞点好处等等,马有财由于易中岭事件,没有了捞一笔的打算,但是他对待工作是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朱民生背靠着椅子,用手揉着肚子,道:“老马,你要有思想准备,侯卫东这次离职学习。他手里的工作就要由你来暂代。”

马有财知道侯卫东掌管的工作都是棘手之事,权力大,麻烦事也多,连忙道:“我这一摊子事情还没有完全理顺,今年还要建设沙州新大桥,姬市长是从省政府下来的,眼光高,他来接侯卫东的事最合适。”

朱民生摇了摇头,道:“姬程在省政府工作的时间长,在基层工作的时间短,要办好沙州的事情还得有一段适应过程。钱宁的事情也不少,你和侯卫东是A、B角,由你来接他的事,最合适不过。”

马有财坐得端正,认真听着朱民生谈话,脑筋也没有闲着,暗道:“朱民生这是什么意思,让我接侯卫东的事,难道想让我当常务,没有这种好事吧。”

朱民生很快就揭开了谜底,语重心长地道:“老马,你在基层工作的时间长,负责过全面工作,市委想让你担更重的担子,由你来出任常务副市长,协助宁市长管好政府的工作。”

马有财到了市政府以后,深知仕途到了终点,也就没有想到要进市委常委,没有朝着这个方向努力,突然听到朱民生的谜底,就如天上掉了馅饼,“呯”地碰在了脑袋上,让他一时没有回过神。

他很快就回过神来,干净利索地表了态:“我一会辜负朱书记对我的信任,协助宁市长做好政府工作。谢谢朱书记。”

离开了朱民生办公室,马有财并没有兴奋,反而觉得肩上担子沉重如山,又想着宁玥强硬的性格,心里不禁有些乱。

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就对秘书海宁道:“你给我泡一杯浓茶。”海宁提醒道:“现在都五点钟了,喝了浓茶,晚上可能睡不着觉。”

马有财看了海宁一眼,没有说话。海宁知道马有财的意思,把茶杯洗干净,重新泡了一杯绿茶,放在了办公桌的垫子上。

刚出办公室门,就见到杨柳站在走道上招手。海宁连忙走了过去,道:“杨主任,有事吗?”

杨柳道:“晚上在沙州大酒店给侯市长饯行,就在那个大包间。”

海宁接受了任务,却没有马上动身,道:“这次侯市长要参加市厅级培训班,回来以后肯定还要提拔,你说侯市长还有可能回沙州吗?”

在秘书圈子中,大家都希望的老板能升官,老板升官,秘书自然水涨船高,杨森林担任市委副书记以后,市政府这边就缺一位进常委的常务副市长,他盘算来盘算去,还是觉得最有竞争力就是自己的老板和侯卫东,如今侯卫东要到省委党校学习,他就觉得马有财进常委的希望渺茫。

老板前途不妙,海宁在秘书圈子里的日子肯定就要难过一些,今天单独见到了杨柳,忍不住就多问了一句。

这一句话确实问得很没有水平,杨柳温言道:“这事我也不清楚,领导的事情别乱猜。”

海宁脸微红,吱唔了两句,回办公室向马有财作了报告。

晚上六点,侯卫东准时来到了沙州大酒店的顶楼,这是市政府经常在此用餐的地方,进来之时,蒋湘渝已经来了,正坐在电视机前喝茶。

两位老搭档相对而坐,蒋湘渝对站在一旁服务员道:“你到门口去等客人,不用站在这里。”

服务员出去以后,蒋湘渝道:“这次到省委党校学习,你的保密工作做得好,我没有听到一点风声。”

侯卫东苦笑道:“你没有听到风声,我同样没有听到风声。”

“省委对你另有安排吗?”

“这谁知道,我还在还没有弄清楚状况。”

蒋湘渝作为秘书长,他了解政府工作的难处,喝了一口茶,随口道:“你手里一大摊子事情,谁接着,谁都有压力,而按AB角的规定,应该是马有财市长接你的事,今天朱书记请马市长过去谈话,我估计就是这事。”

侯卫东心中动了一动,他正想理一理思路,姬程和钱宁相继来到了房间。

(第七百一十三章完)

第七百一十四章离家五百里(上)

市政府秘书长蒋湘渝有意或是无意的一句话。让侯卫东开始留意观察着马有财。

马有财是最后一个进入了包间,他坐在了宁玥的身旁,仍然是如往常一般稳重,应该敬酒之时就敬酒,应该说笑的时候就说笑。

市政府的副职也有排名的,原则上是排名靠前的副市长坐在一把手市长的两边,今天侯卫东是晚宴的主角,就居于宁玥一边,马有财走了进来,自然而然地坐在了宁玥的另一边。

侯卫东暗道:“马有财资历老,排名靠前,又和我是AB角,接替我的工作很正常,进常委也很正常。”想到了这里,他思路进一步深入,“我到省委党校学习,极有可能是朱民生的意思,朱与马,足以让宁玥束手束脚,我和宁,则可能让朱无法驾驭。”

想到了这一点。再看利落干脆的宁玥,不觉替她有些担心。

众人在宁玥的带领之下,对侯卫东进行了车轮战,侯卫东在酒量是在上青林锻炼出来的,近年来一般比较克制,但是真要喝起来,还真是好酒量,一人对阵马有财、钱宁和姬程,亦不落下风。

马有财最先投降:“卫东在益杨锻炼出了好酒量,我们四人加在一起都不是对手,我举白旗了,人啊,就要服老,不服是不行的,三十岁和四十岁的想法不一样,四十岁和五十岁的想法也不一样,我满了五十,知天命了,不和卫东拼酒了。”

这话明是指喝酒,暗里却是意味深长,侯卫东有了酒意,心里却是异常明白,琢磨道:“马有财这是向我表明态度吗,他服老,也就是不想和我争,不杨争权夺利,也不知宁玥听懂了吗。”

宁玥笑吟吟看着男人们斗酒。脸上泛着红光,眉眼闪亮,很开心的样子,没有了在办公室的犀利和强硬,似乎也没有注意到马有财说了些什么。

散场之时,侯卫东略有酒意了,而钱宁则被几位秘书抬起了小车,宁玥伸出纤纤素手,轻轻碰了碰侯卫东的手,道:“卫东市长,学习不离岗,这是你答应了的事情,别忘记了。”

从目前掌握的情况来分析,他不管市政府的事,宁玥市长会不满意,而管了市政府的事,或许会与朱民生的安排有冲突,侯卫东此时觉得女市长也有女市长难缠之处,口里道:“我绝对做到随喊随到,只要宁市长愿意开口。”

“我可是记住了这句话。”宁玥挺认真地说了这句话。

坐回车上,侯卫东给小佳打了电话。道:“我回来了,你在家吗?”

电话听筒里面传来了哗哗的麻将声音,小佳一边摸麻将牌,一边道:“今天赵姐过生日,我陪她打麻将。”

小佳身边已经聚起了一群官太太,时常聚在一起,话题很多,能量不小,这也就是所谓的圈子,对于这个圈子,侯卫东以前还是挺支持,只是随着职位的升高,他对这个圈子基本上就是默认,不提倡也不反对,现在,甚至不太赞成小佳长期混迹于其中。

“小佳,什么时候回来,明天我要到省党校。”

小佳闻言看了看表,道:“这边才凑起搭子,走了不太好,你喝酒了吗,在家里休息一会,我十一点准时回来。”

打完电话,桌上几人都开始笑话她,赵秀道:“算了,让小佳回去,侯市长明天要到省党校学习,他们小两口也要亲热亲热。”洪昂的夫人道:“亲热是可以的,但是小心蹬掉了被子。别感冒了。”

这些中年女同志说话粗野得紧,甚至在某种程度上超过了男同志,小佳对此已经有了免疫力,道:“都老夫老妻了,还亲热个什么劲。”她话虽然如此说,可是心里也想早些回去了,只是碍于麻将场子,就打定主意在十一点准时结束。

侯卫东进了屋,打开了客厅,抬眼就见到小囝囝摆在屋角的玩具,还有屋角毛绒绒的各式芭比娃娃,看着这些玩具,他突然就很想抱一抱小囝囝,闻一闻身上好闻的汗水味道,可是抬手看表,已是九点半了。

侯卫东原本想打个电话问一问小囝囝是否睡觉,犹豫了一会,还是没有给岳父岳母打电话。

他此时涌上了酒意,来到了客厅角落的音响前,选了四兄弟的大碟,很快,《离家五百里》在屋内飘荡起来。

IfyoumissthetrainImon

如果你错过了我乘的那班火车

YouwillknowthatIamgone

你会明白我已离开

Youcanhearthewhistleblowahundredmiles

你会听道一百里外飘来的汽笛声

Ahundredmiles,ahundredmiles

一百里,一百里

Ahundredmiles,ahundredmiles

一百里。一百里

Youcanhearthewhistleblowahundredmiles

你会听道一百里外飘来的汽笛声

Lord,Imone,Lord,Imtwo

上帝,过了一百里,过了两百里

Lord,Imthree,Lord,Imfour

上帝,过了三百里,过了四百里

Lord,Im500milesawayfromhome

上帝,我离开家已经五百里

Awayfromhome,awayfromhome

离开家,离开家

Awayfromhome,awayfromhome

离开家,离开家

Lord,Im500milesawayfromhome

上帝,我离开家已经五百里

Notashirtonmyback

我衣不遮体

Notapennytomyname

我身无分文

Lord,Icantgobackhomethisa-way

上帝,这条路不能让我回家去

Thisa-way,thisa-way

这条路,这条路

Thisa-way,thisa-way

这条路。这条路

Lord,Icantgobackhomethisa-way

上帝,这条路不能让我回家去

IfyoumissthetrainImon

如果你错过了我乘的那班火车

YouwillknowthatIamgone

你会明白我已离开

Youcanhearthewhistleblowahundredmiles

你会听道一百里外飘来的汽笛声

这首歌的歌词内容与侯卫东的生活相去甚远,可是其意境与深深地感染了他,频繁使用数词和重复手段,表达了人生路途之艰辛。这五百里路,是人生艰辛路。古今中外,背井离乡讨生活的人们,有的富足,也有的穷困;但无论是富足还是穷苦,心中的离愁却是永远难以磨灭的。

侯卫东静静地坐在客厅里,将这首歌听了两遍,他脑中浮现出了郭兰的影子。

在第二次约会以后,两人似乎都有意回避着对方。而侯卫东从来没有停止过对郭兰的想念,经常在脑海中浮现起与郭兰在一起的细节,今天喝了酒,明天就要离开这块洒过青春和汗水的土地,在歌声中,他感受到了类似离家五百里的愁绪。

“我在听歌。”侯卫东主动给郭兰打了电话,这也是第二次约会以后,他主动给郭兰打的第一个电话。

郭兰坐在台灯下看书,接到电话,差一点将台灯打翻,扶正了台灯,她用平静的声音道:“你在听什么歌。”

侯卫东重新放响了《离家五百里》,又将手机靠近了音箱,顿时,郭兰耳朵里也充满了纯净的乡村歌曲。

歌曲结束,侯卫东道:“我明天要到省党校去培训,时间半年。”

“我知道这事,明天就走吗。”

“明天上午走。”

郭兰又道:“我通过了研究生考试,在上海,四月开学,我是带薪读书,”

说到这里,两人都有短暂的沉默,侯卫东道:“你到上海之前,我想见你一面。我抽时间回沙州学院的房子。”

郭兰内心深处不断有声音道:“这种关系不道德,也没有前途,坚决不能继续下去。”另一种声音马上有提出反对意见:“我爱侯卫东,就是爱他,我又不是清教徒,为什么不能见面。”

她心里着实挣扎了一会,最后一咬牙齿,道:“我是四月二十四日到上海。”她没有明确同意是否见面,但是说出了离开的时间,也就意味着同意见面。

侯卫东道:“好,我知道了。”

挂断电话,侯卫东坐在沙发上听着音乐,酒意慢慢上来,不知不觉睡着了,而且做了一个五花八门的梦。

在梦中,他站在绢纺厂的厂门内,被愤怒的工人围住,工人们开始是在怒骂,在吐口水,后来就是拳脚相向。虽然是梦中,他却感到异常真实,甚至感到了脸上、胳膊上、背上被拳打脚踢的痛梦,闻到了工厂特有的味道,以及机器轰鸣之声。

正在被挨打之时,郭兰扑到了侯卫东的身上,她拼命地吼着,骂着,全然没有平时的文静,很快,脸上有了鲜血,鲜血滴在了侯卫东脸上,温润而有着淡淡的血味。侯卫东发怒了,跳起来与无数的拳脚对抗,当袭来的拳脚散去以后,他吃惊地发现,在一旁的郭兰已经不知去向。

四处寻找,只见远远的有一个背影。

侯卫东就如月光宝盒中的朱茵,站在城楼上,看着远去的那个背影,在梦中居然痴了,拼命要喊“郭兰”的名字,却无法发声。

“嘿,怎么在沙发上睡觉,要生病。”小佳打开房门,见到在沙发上熟睡的侯卫东,将他推醒。

侯卫东此时还沉浸梦镜中,揉了揉眼睛才看清是小佳,他心里有些忐忑,暗道:“刚才我梦到郭兰了,喊出声了吗?”偷眼看小佳的脸色,一切正常,这便证明自己确实没有喊出声。

“十一点就回来了,我还以为要过了十二点才回来。”

小佳洗了手,拿了苹果坐在身边,一边削,一边道:“明天你要去读书,我无论如何也得早些回来,若不是赵姐和瑞姐都来了,这场麻将也就推了。”

她将苹果递给了侯卫东,走到了屋角,将音响关了,屋里顿时就安静了下来。

“赵姐和瑞姐都在说,你到省城党校学习,是一件好事。”

赵秀是粟明俊的夫人,瑞姐是洪昂的老婆,两个常委都是人精,人精的另一半自然也多少有些机灵,侯卫东来了些精神气,道:“她们是怎么说的,具体一些?”

第七百一十四章离家五百里(中)

小佳一边吃着水果。一边道:“唯小人与女子难养矣,这句说虽然对女同志有偏见,但是还是挺深刻,我本人作为女人也不喜欢遇到女领导,何况你这个大男人。”

侯卫东并不想听赵姐和瑞姐两人的意见,他更想听粟明俊和洪昂的真实想法,道:“她们是发表自己的看法,还是代表着家里人?”

“她们两人也不可能深说,肤浅地谈了几句,还是汪姐在,大家不太愿意说男人的事。”

“我的事,你在外面少说。”

“我好歹也是副处级干部,不是家庭妇女,什么话能说,什么说不能说,还是有分寸的。”小佳打了个哈欠,道:“我先洗澡,你等会也洗个澡。”

婚后多年,夫妻俩人做*的信号已经由洗衣服回归到了洗澡,洗衣服是典故,洗澡则是直观的生活。典故的生命力最终还是不如直观的生活。

小佳走进了浴室,不一会就传来了哗哗的水声。

侯卫东思路又回到了梦境之中,有些出神,刚才的梦境太真实,压得他仍然喘不过气来。

水声停止以后,小佳披着浴巾从卫生间出来,脸上红朴朴的,道:“我先进屋了,你快点。”

侯卫东洗了澡,走进了卧室,空调已经找开,屋内温暖如春,床头柜前放了一盒抽抽纸,在朦胧灯光之下,小佳披了浴巾坐在床上,正在看杂志。

上了床,小佳把书放下,抱着侯卫东,亲吻了一会,道:“今天晚上我们好好做一次,你至少半个月没有要我了。”两人口舌相交,不一会,小佳的浴衣就被脱了下来,侯卫东低头咬住了仍然鲜红的蓓蕾,手掌在小腹转着圈。

“老公,我的身体你厌烦了吗?”

“没有。”

“有一天会厌烦吗?啊,轻点。”

漏*点之后。两人身上都有着汗珠,侯卫东眯着眼睛,渐渐地沉入了梦乡,小佳将侯卫东推醒,道:“我明天要开会,不能送你。”

“不用,我又不是出远差,就是到岭西,而且还有秘书,还有组织部的同志。”

早上起床,小佳已经将瘦肉粥做好,把咸鸭蛋切成两半,还有一个馒头,一碟豆豉,一盒牛奶。这几样都是侯卫东平时喜欢的早点,带着浓郁的沙州特色,放在桌上实在诱人。

小佳撑着肘坐在桌边,看着侯卫东吃早餐。

“昨天我回来的时候,看见你张着嘴,想来你是在恶梦,对于官场上的事。你也别太放在心里,我不希望你当太大的官,就象现在这样就行了。”

听到小佳如此说,侯卫东吃了一惊,暗道:“幸好没有喊出声来,否则就惨了。”同时,他心里也觉得很是内疚,更有一丝害怕,若是小佳知道了自己的风流事,其后果根本不敢想象。

早上,小佳吻别了侯卫东,临出门时,道:“你开奥迪到岭西吧,平时用车方便一些,还有,前一次我们说过要在岭西买一套房子,趁着你在党校培训,把房子买了。”

侯卫东走到门口,拥抱了小佳。

从沙州到岭西的一路人,侯卫东一句话都没有说,眼见着汽车开过了大桥,钻过了隧道,越过了高山,将一株又一株的树木抛在了沙州方向。

尽管结婚数年,他仍然爱着小佳,小佳是一个典型的有缺点的小女人,结婚前如此,结婚后也是如此。

可是,郭兰不知不觉进入了他的生命中。在心灵最深处留下了一粒种子,此时已经生根发芽。

他的痛苦来源于道德的约束,一个人要当纯粹的坏人也是一件极难的事情,他的心灵也就因为此事而倍受煎熬。

作为七十年代的男人,他经历了文化大革命的尾巴,有不少人还当过最后的红小兵,少年时代听《说岳》《杨家将》《三国演义》等评书,青春期读过朦胧诗、三毛和金庸、古龙,对爱情的坚贞一直是教育的主旋律。

相较于八十年代的男人,七十年代的男人多了些约束,少了些自由,比较闷骚,少了风流倜傥。

小车进入了省委党校,侯卫东才从儿女情长的愁绪之中解脱出来。

省委党校位于岭西城东,距离祝老爷子的家不远,大树浓郁,密布于校园内,在大树下,有一条条的林间小道,晚饭以后散步于此,是中年学员的最爱。

这一次市厅级培训班的学员全部住于新的宿舍楼,每位学员有一个带卫生间的单间,还有冰箱和空调。有橱柜,有阳台,条件很不错。

侯卫东来到了省党校以后,好几位企业老板就跟了过来,蒋希东想给他提供五星宾馆的房间,还有的给他送钱,脱尘温泉的水平老总带了一辆奔驰过来给他当代步车,皆被他婉拒。

他将水平送至门口,道:“我到党校就是为了充电,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不考虑其他事情,用不着这豪华的车。”

这些老板更多的是想表达心意,心意表达了也就达到了目的,被拒绝以后,也不生气。

4月15日,侯卫东在岭西城东订了一套商品房,这套商品房仍然是用的刘光芬的名字。

他又在城西暗自买了一套小区房,这个小区是属于2000年的小区,房子早就卖完了,他用一位远房亲戚的身份证,购买了一套二手房,房主据说出国留学,装修风格简洁,很合他的胃口。

20日上午,侯卫东给郭兰打了电话,“你是晚上的飞机吧,我过来接你,速度快一些。”

自从接到侯卫东电话以后,郭兰一直在理智与欲望之间拼命地挣扎,听到了侯卫东的声音,她稍稍沉默,道:“你别来接我,学校会派车送我到岭西。”

“那我在机场的停车场等你,就是那辆奥迪。”

“嗯。”

郭兰到岭西机场之时刚到中午十二点,等到学校的小车离开,她便走出了机场大厅,在门口站了几分钟,然后来到了停车场,上了奥迪车。

在车上,两人不咸不淡地说着话。

进了小区,郭兰低着头,手里紧紧抓着小包,一语不发地跟着侯卫东走进了房间,侯卫东关了门,道:“这是我才卖的二手房,屋内家具和装修暂时未变,床上的物品全部换过了。冰箱里有熟食。”

郭兰脸上一片绯红,抬起头来,直视侯卫东的眼睛,道:“卫东,我感到心里很不安。”

侯卫东走了过去,拥抱着郭兰,在耳边低语道:“不能这样说自己,我不喜欢听,要下地狱,我们一起下地狱。”

郭兰紧紧抱着侯卫东,道:“我爱你,卫东,你不知道,自从那次在沙州学院后门舞厅以后,我就在寻找你。”

“我也在一直在找你,这是上天注定的感情,我们谁也跑不掉。”

郭兰把头靠在侯卫东肩头,道:“人生为什么有这么多遗憾,要是早几年认识你就太幸福了。”

侯卫东只是用力抱紧了她。

郭兰泪水婆娑,道:“别给我承诺,否则我就会产生希望。”又道:“现在我不管了,我们一起下地狱,不管是下油锅还是上刀山,我都要和你一起。”

拥抱了一会,侯卫东打开了新买来的音响,很快,屋里传来《离家五百里》的歌声

IfyoumissthetrainImon

如果你错过了我乘的那班火车

YouwillknowthatIamgone

你会明白我已离开

Youcanhearthewhistleblowahundredmiles

你会听道一百里外飘来的汽笛声

听着熟悉的歌声,郭兰道:“我们跳舞吧。”

两人相拥着,在屋内缓缓而舞。

侯卫东近距离凝视着郭兰如儿童一般明净的眼睛,道:“我们都是受约束的一代,没有八零后那样自由,今天什么都不想了,享受在一起的快乐,行吗?”

郭兰看了看时间,道:“我是八点的飞机,还要提前安检,到时你要记得时间,别误了飞机。”

“误了就误了,有什么了不起。”

侯卫东的手抚摸着郭兰的后背,抚摸一会又伸进衣服中,随后又解开胸罩的扣子,握住了胸前的椒乳,触手处一片细腻和温润。

“卫东,我爱你。”

“我也爱你。”

在《四兄弟》的歌声之中,侯卫东对郭兰道:“我昨天买了一个大浴盆,一起过去吧。”等到郭兰舒服地趟在了浴盘之中,侯卫东就拿了板凳坐在了浴盘边上,细细地为其洗着每一寸肌肤。

幸福而温馨的时光总是太短暂,转眼就到了下午六点,分手的时间到了。

两人在屋里简单吃了晚饭,然后出门,上车。

到了机场之时,侯卫东将车开到了停车区,郭兰抢先道:“你就别下去了,我一个人走。”

侯卫东道:“好,那我就不送了。”他从口袋里取了了一把金黄色的钥匙,放到了郭兰的手心,道:“房子我换了锁,这是房子新钥匙,绝对安全,你平时回来就在这里落脚,方便。”

郭兰也没有墨迹,接过了普通的防盗门钥匙,小心地放到了随身携带的手包,道:“这房子是别人装修的,我心里不太舒服,能否请装修公司重新装过。”

“好。我马上去办,你有什么要求。”

郭兰没有做作,大大方方地道:“没有什么特别要求,用好一点的墙纸就行了。”

“再见。”

“再见。”

看着郭兰的身影消失在了机场,侯卫东心里空荡荡一片,他没有马上开车,而是抽了一枝烟,等到过了起飞时间,他才开车回到了党校。

在小屋的阳台上,侯卫东抽了一会烟,等待着郭兰报平安的电话。

第七百一十五章离家五百里(下)

街灯渐次打开,城市变得愈发璀璨。

侯卫东坐在小屋里抽了一会烟,然后打开了电脑,上了QQ号,这是一个暂新的QQ号,上面只加了一个号码,这是郭兰的号码。

头像一直是灰色,始终没有变成鲜活的颜色。

最初是等待,后来变成了担心,“飞机是否失事”的担忧一直折磨着他,拨通了手机号码,仍然关机,隔了十来分钟,再拨。还是关机。

俗话说,老房子失火更加猛烈,侯卫东这个年龄倒还算不上老房子,可是这一次与郭兰的恋情却是迅速燃烧起来,比初恋时分还要强烈。

等到九点半,电话终于打通了。

郭兰道:“飞机遇上了不规则气流,在空中转了好几个大圈。”

“你怕吗?”

“有点,不过看着这么多人,又不怕了。”

“但是,我怕。”

郭兰沉默了三秒,道:“学校房间里现在没有宽带,我明天问一问,安上宽带以后才能用QQ和邮箱。”

侯卫东和郭兰约定,两人尽量少用短信和电话等通讯工具,而采用更加隐蔽的信息网络,如今科技水平日新月异,信息沟通也更加方便更加不留痕迹。

聊了几句,郭兰道:“在飞机上一直在想一件事情,我觉得沙州局面挺复杂,朱民生是市委书记,但是他的控制力不如周昌全,就拿近期两件事情来说,市政府选举出现意外,市政府市长外逃,这两件事的份量都很重,省委不可能没有看法,最多就是隐而不发。”

她略有些羞涩地笑道:“我在你面前谈这些。是不是班门弄斧。”她以前很少谈起官场上的事情,如今抱着和侯卫东一起下地狱的心思,反而放开了。

“你在组织部工作的时间长,可以从另一个角度来看问题。”

“那我就发表一些浅见了,宁玥能从省委宣传部文明办出来任沙州市委副书记,即有能力强的原因,也肯定有背景,她如今出任了市长,发展势头很是良好,而朱民生目前的状况看似不错,实际上有问题,此消彼长,我估计朱、宁两人极很难和谐。”

侯卫东点了点头,道:“你分析得不错,宁玥的背景确实很深,你记得体改委乔副主任吗,他与宁玥关系很近。”

郭兰“喔”了一声,道:“这就是你到省委党校的原因吧,不过按照辩证法,任何事情都是有得有失,有利有弊。你能到培养省级后备干部的市厅级班,也是一种机遇。”

“你认为我面临着这个情况应该如何操作。”侯卫东是真心想从另一角度来看一看自己的处境。

“我作一个简单分析,如果朱民生和宁玥关系很好,沙州政通人和,做出了一番成绩,这对每一位班子成员都有好处,当然对你也有好处,但是并没有特别的好处,你要进步还得另寻路径。”

“如果朱民生和宁玥关系不好,你有四种选择,第一,与朱、宁两人都搞好关系,按你的性格,不太可能。”

“第二,与朱、宁两人都保持距离,这种做法不容易受到伤害,可是也没有特别的好处。”

“第三,你与朱民生保持良好关系,在沙州这是最保险的做法,弊端则是朱民生的地位随时可能被动摇。”

“第四,与宁玥保持良好关系,弊端则是在沙州容易被朱民生打压,目前这种情况,我认为就是朱民生要割断你与宁玥的盟友关系,而换上更容易控制的马有财。”

侯卫东对郭兰的判断力还是欣赏的,道:“沙州就是这些事儿了,走到这一步,随缘了。当前我就是一个策略,我就是我。我就是侯卫东,不管是宁玥还是朱民生,我都以事实说话,谁做得对我支持谁,为什么这样做,我的问题只有跳出沙州才能解决,在沙州内部是无法找到出路了。而且,到了我这个地步,也应该有自己的政治主张了,否则将处于下乘。”

郭兰道:“你是对的,我的眼界还是短了一些。”

结束电话之时,只觉得听筒也打热了,他还是第一次与郭兰聊官场之事,意外地发现郭兰对官场事还是挺有悟性。

“做学问才真正配得上郭兰的智慧和性情,一株深谷幽兰,何必在官场中厮混。”这是侯卫东的真实感慨。

刚刚放下电话,小佳的电话又打了过来,道:“刚才给谁打电话,这么长的时间。”

尽管隔着数十公里,侯卫东还是能感觉到小佳的气息,道:“我在谈工作,有些事情。”

小佳正陪着小囝囝睡觉,道:“我在妈那边。刚好陪着囝囝洗澡睡觉,她还问你什么时候回来,对了,这个星期回来吗?”侯卫东想起了小囝囝,心尖也有些发软,道:“只要有时间,我就回来。”

当夜,梦不少,早上起来,几乎全部忘记,无论如何也回想不起来。只知道有许多人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早上,侯卫东换了特意准备的运动衣和靴子,一大早就起了床,沿着林荫道直奔郊区,他跑一阵,走一阵,清晨空气带着睛清冷的湿气,让人感觉都舒服。

额头上微微出汗之时,他已经来到了郊区,沿着小河道走了一段,远远地看见了祝老爷子的小院子。

进了院子,一阵狗吠,猥琐的土黄狗从院子里冲了出来,趴低了身体,露出锋利的牙齿,从喉咙里发出威胁的声音。

侯卫东在农村走乡入户的时候,土黄狗的爸爸妈妈都还没有出生,他微微一弯腰,作一个下蹲的姿势,土黄狗便飞一般朝屋里跑去,到了门口,又回过头来呲牙。

祝老爷子正在喝稀饭,听到狗叫得如此之急,端着稀饭碗走到门口,看见一身运动装的侯卫东,颇有些惊奇,道:“卫东,你怎么在这里,还穿着运动服。”

“我在省党校培训,早上起来,闻到了老爷子家的稀饭香,这就跑过来喝稀饭。”侯卫东进了院子,土黄狗在他腿边转了一会,伸出鼻子使劲嗅了嗅,这才心满意足回到了自己的工作岗位。

祝老太也跟着出来,她素来对侯卫东有好感,见到了侯卫东主动跑过来吃早饭。欢喜得很,道:“是小侯啊,锅里有稀饭,你自已去盛,小侯值得表扬,没有把我们当外人。”

拿了馒头,盛了一大碗稀饭,侯卫东痛快地喝了一口,真心实意地赞道:“还是老爷子家里的稀饭好喝,每次喝醉了酒,早上起来就想起老爷子的稀饭。”

老爷子问道:“你到省党校参加什么班?”

“市局级班。”

“呵,这个班很好,据我的经验,上了这个班受提拔的挺多。”

侯卫东在祝老爷子面前完全是小辈,心情也挺放松,道:“现在沙州国企改制进入了关键期,我在分管工业,这个时候将我送到市局级班,让我难受。”

祝老爷子抬起手,伸出三根手指,道:“我给你讲两个经验,一是行政工作永远做不完,所以,你不要抱着毕其功于一役的想法,和平年代不要当英雄,英雄不是那么好当的,善战者无名;三是随遇而安,地球离开了随都一样转动,你到省党校学习,沙州工作照样能推动。”

侯卫东到底还是放不开,道:“沙州国有企业改制,我最熟悉情况,突然就让我离开工作岗位,心里失落。”

“有些道理是讲不通的,只能是体验才能明白,这两个经验都是我对历史的总结,送给你,你慢慢体会。”

侯卫东道:“我记得老爷子马上要过生日,人生七十苦来稀,我得过来庆贺。”

祝老爷子笑道:“难得你还能记着我的生日,我看祝焱都不一定记得了,我不准备办酒,到时把几位走熟的老部下请过来,在家里吃一顿便饭。”

正说着,土黄狗如吃了*药,大叫几声,便冲出了房门,不一会,土黄狗又屁颠屁颠地走了回来,在它的后面,是背着画夹的祝梅。

初次见到祝梅,她还是纤细干瘪的小女孩子,女大十八变,经过了美术学院的熏陶,又美国治好了病,此时背着画板,行走在略有薄雾的郊区,很有些诗情画意。

从美国回来后,侯卫东与祝梅的接触就少了,以前经常能收到祝梅的短信的邮件,现在基本上没有了。他当上副市长以后,就陷入了无穷的麻烦事中,根本顾不上与祝梅联系,此时见到了祝梅,才想起了这一点。

见侯卫东座在堂屋喝稀饭,让祝梅吃了一惊,她淡淡地笑了笑,道:“早。”

侯卫东道:“你去写生了吗?”

“嗯。”祝梅点了点头,坐在了桌边,端起稀饭,也跟着喝起来,安静地听着侯卫东与爷爷聊天。

她跟着李晶在美国住了很久,在心里面对李晶很亲,她知道小丑就是李晶与侯卫东的儿子,对李晶和小丑丑充满了同情,这是因为她的母亲放弃了她,她虽然从来不提此事,可是阴影却永远存在于内心。

侯卫东与小丑丑的关系,让她联想到了亲生母亲与自己的关系,因此,看到了侯卫东,她心里的感情就异常复杂,也就无法面对了。

连喝了两碗稀饭,侯卫东这才告辞而去。

祝老爷子虽然已经退休了,可是他的部下有老蒋、老丁、老郑等好几位都在手掌大权,而且,祝焱在市委书记的层次很有威信,呼声亦高,他现在是放长线钓大鱼,要充分利用这些关系,而关系就如亲威,要经常走动才能亲密。

这也是侯卫东对郭兰所说“在沙州内部是无法找到出路了”真实意义。

离开了祝老爷子家,侯卫东沿着田坎一路往回走,想起了祝老爷一家人的热情,暗道:“我现在是真的变了,世故而有心计,惭愧啊。”

他在心里叮嘱自己:“人情练达亦文章,我可以世故,但是绝对不能利欲熏天,可以有心计,但是绝对不能伤害无辜,这两条,应该作为我的底线。”

祝梅在楼上,看着侯卫东远去的背影,飞快地在画板上画了几笔:“这是一个寂寞的背影,行走在生机勃勃的农田里。”

“侯卫东当了官,又有那些关系,为什么我看着他的背影却是如此苍桑,难道感觉欺骗了我。”

第七百一十六章隔岸观火(上)

很多学员都把省党校当成了社交的场所。培训时间成了休息时间,党校成了极好的社交场所,侯卫东到了省党校倒是挺淡定,除了正常的班组活动,基本上没有主动出击。

经过多年社会实践,他觉得知识上也有不少缺陷,在党校读书馆里借了一本《资本论》,空闲时间就翻翻书,听听音乐,日了便如水一般地流走。

侯卫东最烦的就是有不速之客上门,偏偏不速之客还挺多,四县三区以及分管的部门如走马灯一般来到省城,人来了,他不太好拒绝,结果在省党校的十来天,天天在省城里的饭店出没。

他和铁州市委副书记接连三天在不同的饭店相遇。

五月二日,当讲座结束,领导干部们陆续走出教室,侯卫东又遇到了铁州市委李副书记,他主动道:“老弟,今天你又到哪个饭店。现在最烦的就是到饭店去吃饭。”

侯卫东笑道:“我最烦到饭店去吃饭了,在家喝一碗清粥,比什么都舒服。”

“知我者卫东亦。”铁州市委李副书记爽郎地大笑。

两人走出了教室,侯卫东一眼就见到了站在路边的杜兵,李副书记分管组织工作,经常到省委组织部,认识杜兵,他与杜兵握了手,道:“你们慢聊,我先走一步。”杜兵上前一步,再与李副书记握手,道:“李书记慢走了。”

杜兵等到李副书记走远,道:“侯市长,我给你发了短信。”

侯卫东一边往寝室走,一边把手机拿了出来,道:“刚才上课,我弄成了静音,你现在过来,有什么事情吗?”

杜兵在侯卫东耳前低声道:“下午我得到消息,沙州市委增加一个委员,已经定了下来,是马有财。”他作为前秘书,最知道侯卫东所思所想,得到了这个关系到侯卫东切身利益的事情,他就第一时间过来汇报。

侯卫东暗道:“果然是他。”口里道:“马市长资历老,经验丰富,进常委众望所归。”

杜兵还是保持着当秘书的习惯。只是听着,没有多说。

到了省党校以后,他跳出了沙州再看沙州,反而把事情看得清楚,至此,他断定朱民生将自己送到了省党校就是为了防备自己和宁玥形成联盟,而提拔马有财则是在市政府里掺沙子。观其言,察其行,这是唯物主义的态度,也是识破对手的不二法宝。

两人走回到寝室,在楼下见到了一部车,是沙州市政府办公室的雅阁,驻京办主任任林渡笑容满面地站在了小车。

“侯市长,杜领导。”任林渡热情地迎了上来,他与侯卫东握了手,道:“我刚回沙州,听说卫东市长到省党校学习,马上要了车就过来,晚上我安排了一家特色馆子,我们三人也聚一聚。”

侯卫东原本想清静地吃个饭,此时杜兵来了。任林渡也来了,晚上自然又要在外面吃饭,不过杜兵和任林渡都是熟人,又是同龄人,这一顿饭并不难受。

到了任林渡推荐的餐厅,刚走上楼,迎面碰上一个妙龄女郎,见到杜兵,热情地道:“杜科长,吃饭啊。”

“嗯,吃饭,你们也吃饭啊。”

“杜科长,等一会我过来敬酒。”

杜兵向女郎挥了挥手,然后三人走进了雅间,坐定以后,杜兵道:“侯市长,喝点什么酒?”

“白酒醉人,啤酒涨肚子,喝点红酒,红酒是碱性酒,有利于身体健康。”

杜兵就起身,道:“红酒牌子杂,我去柜台看一看。”他在给侯卫东当秘书之时,经常跑到柜台上去看酒,此时面对着老领导,习惯就成了自然。

杜兵刚走,任林渡拍了拍脑袋,道:“我车尾箱里面还有两瓶从法国原装进口的葡萄酒,不是在国内灌装的。绝对正宗,请卫东市长尝一尝。”他急匆匆地下了楼,到车尾箱去取葡萄酒。

侯卫东一个人坐在包间里,看出手机看短信,这时,刚才与杜兵招呼的妙龄女子推门进来,见只有一人在里面,问道:“请问杜科长在吗?”

“有事出去了?”

那女子走了进来,道:“你是杜科长的同事,省委组织部的。”

侯卫东笑道:“不是,我是沙州的,以前与杜兵是同事。”

“你是沙州人,那我们是老乡了,我在振兴会计师事务所工作,杨柏是我哥,你认识吗?”

侯卫东这才认真看了来人一眼,道:“杨柏是你哥啊,我认识,你们两兄妹不太象。”

杨安为人挺机灵,性格亦外向,道:“你是找杜科长办事?杜科长为人很不错,沙州老乡有什么都喜欢找他,能帮忙的他都要帮。杜科长年纪轻轻就在省委组织部当了科长,前途不可限量。”

侯卫东笑道:“你讲得没错,他确实很有发展前途。”

任林渡提着两瓶酒走进了房间,他看了一眼杨安,认出是刚才与杜兵打招呼的女子,也没有理她,举着酒对侯卫东道:“这酒是法国原装进口的,杜兵还没有回来吗,我去叫他。”

正说话间,杜兵拎着酒也进了房间,道:“侯市长。我们喝波尔多葡萄酒。”

在杨安心目中,一直认为在省委组织部担任科长的杜兵是大人物,她与杜兵在一起喝过酒,杜兵都是其中的主角,都是被人奉承的对象,她见到了侯卫东,便习惯性地认为侯卫东有求于杜兵。

此时听到杜兵一声称呼,杨安马上反应过来,眼前这位年轻男子就是堂姐杨柳和杜科长的直接上级,沙州的风云人物——副市长侯卫东。

“你就是侯市长。”得到肯定回答以后,杨安捂着嘴,道:“侯市长,我真是有眼不识泰山了,我很少回沙州,所以不认识您,不过你的名字是如雷贯耳。”

这一顿饭还是吃得比较愉快,喝了几杯酒,任林渡有意让自己放开,他抢着结了帐,又道:“卫东,晚上去唱歌。”

“林渡,算了,我回学校了,你和杜兵去玩。”

喝了酒,听到任林渡亲势的称呼,侯卫东仿佛回到了以前在益杨青干班的日子,当年大家都在乡镇,聚在一起谈理想谈人生,无拘无束,十年时间过去,人的身份地位变化了,连称呼都变得有了潜规则了,侯卫东可以随便称呼任林渡为“林渡”,而任林渡要称呼一声侯卫东则需要动脑筋,要有合适的氛围。

如果任林渡在体制外,基本上没有以上的隔阂,但是在体制内。这种地位的差异就无处不在。

侯卫东开着车回到了党校,三个人喝两瓶红酒,对于他这种经过上青林高度酒考验的身体,确实是小意思。

任林渡坚持开着车将侯卫东送到了党校,然后才和杜兵一起离开,他在杜兵面前就很是轻松自在,道:“杜科,我是难得请到你,卫东走了,你无论如何也得陪我。”

杜兵是侯卫东秘书,从来没有称呼过“卫东”,此时听任林渡一口一个卫东,耳中还是稍有些不顺,他知道任林渡与侯卫东是多年老朋友,便没有拂他的面子,与他一起来到了岭西一家挺有名的歌城。

侯卫东回到党校寝室以后,他没有打开房屋大灯,而是将台灯打开,再将电脑打开,很快,音响里便传来《离家五百里》的歌声。

他独坐在台灯下,看着绿色茶叶在杯子里舒展开身体,在一片安静声中,耳中仿佛传来茶叶展开的声音。

“马有财进常委了,那我怎么办?”

这对于侯卫东是一个严肃的命题,他如今已是三十三岁,这一届政府有五年,如果这一届政府任期结束他还是副市长,这年龄已到了三十七岁,对于多数人来说,三十七岁的副厅仍然算是年轻,可是对于侯卫东来说,三十七岁仍然是副厅绝对是失败的官场人生。

起点不一样,希望值就不一样,希望值不一样,决定着人的幸福感和成就感。他静静地点燃了一枝烟,任凭烟雾袅袅升起,然后藏于黑暗之中,他的思绪也在黑暗中盘旋,寻找着有可能加速运动的途径。

诚如郭兰所言,在沙州,他必须要正确面对朱民生和宁玥,而此时局势已经明郎,他知道自己应该如何做事了。

第二天,晏春平将近期市属国有企业改制的最新资料送了过来,这是他一直主管的工作,具体政策全部经过了他的手,各项细节都相当熟悉。

当看完沙州市绢纺厂的清产核资报告的复印件,他突然注意到了一个细节,按要求,清产核资应由独立的社会中介机构来进行,而其中一家公司就是岭西省振兴会计师事务所,这也是经过他同意的中介机构,资质等各方面因素全部齐全,看起来没有任何问题。

可是,昨天晚宴偶然遇到了杨柏的妹妹杨安,杨安就在振兴会计师事务所,这难道是偶然的吗?

他把绢纺厂前后发生的一系列事情串起来反复琢磨,一个事实在头脑中逐渐清晰了起来:“蒋希东此人不简单,他才是真的下了一盘很大的棋,从开始到现在都在为了管理层收购作准备,杨柳一直作为蒋希东的反对派出现,从他重新出山以及改制的所作所为,完全站在蒋的一面,他极有可能是一个木马,难怪项波的所有手段都在蒋希东面前束手束脚。”

想起自己曾经多次与杨柏详谈,侯卫东有一种被耍弄的感觉,他将报告朝桌上一扔,骂了一句:“这些人的真实目的就是为了掠夺国有资产,难怪财政部要紧急叫停MBO,阶级斗争一万多种,看来我对社会的复杂性和人性的贪婪还是认识不够。”

生了气,发了火,回头在细想绢纺厂的事情,侯卫东渐渐冷静下来,虽然蒋希东在里面搞了名堂,可是针对绢纺厂这种具体情况,管理层收购也不失为一条道路。

侯卫东仍然有些悻悻然,再骂:“妈的,蒋希东还真是一个人物。”

第七百一十七章隔岸观火(中)

沙州,市长宁玥此时已经将“代理”两个字去掉。成为了岭西历史上第一位女性正厅级市长。

由于沙州市政府换届选举出了问题,这一次选举就绝对不能出问题,出了问题,不是宁玥的责任,而是市委书记的责任。因此,市委书记朱民生很是看重这次选举,尽管这是一次等额选举,他还是亲自过问了选举的全过程。

选举结束,宁玥高票当选。当天晚上,朱民生亲自宴请了宁玥,他对于宁玥的策略是友好地控制。

黄子堤外逃事件以后,朱民生进行了深刻的反思。

当初,朱民生也知道黄子堤在市长位置上的所作所为,他为了求得班子团结,对比较听话的黄子堤采取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谁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最终结果是发生了市长外逃这样的糗事。

为了此事,朱民生受到了省委的严历批评,一句驾驭能力偏弱的评语,让他后背流汗三天。

有了前车之鉴,朱民生一直琢磨着如何控制宁玥。宁玥个性强,又有背景,还是女同志,这三条让他很是头痛,思来想去,他决定让老成恃重的马有财进入市委常委,成为市政府的第二号人物。

省长朱建国支持了这个想法,于是,侯卫东到省党校去学习,马有财成为了常务副市长。

对于这个安排,宁玥有看法却无法摆在桌面上:

“省党校市局级培训班是为了培养省级后备干部,她根本找不出不让侯卫东参加培训的理由,若是真的想尽办法不让侯卫东去省党校学习,说不定还会造成新的误解。”

“马有财当过县委书记,资历老,经验丰富,这是省委为市政府精心配备的常务副市长,她反对的理由并不充分。”

朱民生的所有动作都能拿到明面,新任市长宁玥如果为了这两件事情提意见,那就是政治上不成熟。

到了四月,市属国有企业改制陆续出现了一些问题,市绢纺厂职工对安置方案不满,陆续开始反映问题,市委常委会将此事列入了常委会的议题,侯卫东在十九日接到列席会议的通知。

接到了通知,侯卫东给市委秘书长粟明俊打了电话,道:“秘书长。我这边课程安排得紧,可否请假。”他与粟明俊关系不一般,说话自然就随便。

粟明俊道:“这个恐怕不行,朱书记最讲规矩,如果党校那边没有特殊的事情,你最好请假回来,绢纺厂改制你是最熟悉的,马市长不一定了解情况。”

他马上转了话题,道:“绢纺厂的事虽然是大事,但是并不是当前的大事,现在各地都在闹非典,我估计省党校很快就要停课,市局级班都是各地骨干,十有八九要回各地组织抗击非典。”

“这么严重。”

“据省里通报,世界卫生组织将此疾改称严重急性呼吸系统综合征,也叫做非典,广东省中医院有护士因公殉职,还有网上流传了的北京疫情部分得到了印证。省里高度重视此事,传真一天好几个,用语也是越来越严历。”

粟明俊是市委秘书长,接触的信息即快又准确。侯卫东这才觉得事态严重,不过,他没有想到为了非典他将渡过无数个不眠之夜。

侯卫东又特意与宁玥打了电话,问了问情况,这才给自己的秘书晏春平打了电话。

班主任何老师是一位慈眉善目的中年女同志,当侯卫东来请假时,她笑道:“你们这些领导都忙,今天有七位同学请假了,下次要请假,到校长哪里去请。”

侯卫东自嘲道:“我们是革命的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领导一声令下,我就得去开会,身不由已啊。”

班主任何老师长期带着市厅班,见惯了厅级干部,开玩笑道:“侯市长,你们平时工作忙,到党校来读书,即可以放松心情,又可以充电,看来还是无法做到这两点,以后我建议党校培训就搞异地培训,在几千里的地方学习,总不会让你们回去开会。”

“何主任,现在交通这么方便,就算我们在天涯海角学习,一个电话,还不是乖乖跟着领导的指挥棒走,一来一往。还得增加机票钱。”

谈论几句,何老师道:“下星期准备学校要开一个国有企业改革的座谈会,党校几个校长都要来,你要好好准备。”

侯卫东暗自心动,道:“张书记也要来吗?”

“张书记是党校的校长,他点的题目,自然要来听一听大家的发言。”说话之时,何老师脸上有些忧虑,道:“这非典不知道要闹到什么程度,听说岭西也有了一例患者,我女儿在广州读大学,听说那边闹得很历害。”

侯卫东刚与粟明俊通了电话,知道了关于非典疫情的大致情况,本着外松内紧的习惯思路,他并没有对何老师说实话,淡淡地道:“我们省里只是出现了一例,几千万人也就是一例,大家不必紧张。”

请完假,侯卫东想起刚刚得到的内部消息,还是有些紧张,走出校院,发现大街上不少男女都戴着口罩,公共汽车上的乘客几乎全部都戴着白色的口罩。

这时。他又接到秘书长粟明俊打来的电话,粟明俊口气很急,道:“赶紧回沙州,中午一点,召开市委全委扩大会议,布置抗击非典。”

中午一点,侯卫东准时来到了市委,在电梯里遇到了宁玥,侯卫东道:“宁市长,绢纺厂的事情已经定了调子,我认为不能再变。蒋希东的要求不合理。”

话未说完,宁玥便打断了他的话,道:“现在一切工作都放下,抗击非典是全市唯一的重要工作,今天会上就准备讲这事,你马上从党校回来,有重要任务要交给你。”

朱民生脸上没有一丝笑容,端坐在主席台上,等到一点,他道:“开会,粟秘书长,你在门口去,凡是迟到的同志,一律向市委写书面说明材料。”

粟明俊亲自拿着笔记本,站在门口守着,第一个撞到枪口上的是副市长钱宁,他接待了岭西省商会,中午喝了几杯酒,脸上还带着红晕,被粟明俊拦住以后,尴尬至极。

岭西省商会是宁玥邀请而来,是为了筹建沙州商品物流城而做的系列工作之一,钱宁用目光寻找着宁玥,宁玥也如同才从北冰洋回来,浑身冷冰冰的,并不理睬钱宁。

市委副书记杨森林通报了当前全国的非典形式。

市委书记朱民生作了关于沙州抗击非典重要讲话:“当前,抗击非典的形势相当严峻,我先讲党和国家领导人的行程。”

“4月14日,总书记去了广东,先后到了北京路商业街,广东省疾病预防控制中心看望医护人员、军事医学科学院微生物流行病研究所和中国科学院北京基因组研究所。”

“总理也先后来到中国疾病预防控制中心、北京佑安医院和北京市大中小学、幼儿园,考察防治工作,慰问医护人员,了解师生的健康状况。”

“17日,**中央政治局常务委员会召开会议,专门听取有关部门关于非典型肺炎防治工作的汇报,并对进一步做好这项工作进行了研究和部署。新一届国务院成立伊始。就把非典型肺炎防治工作放在突出重要位置。在不到1个月时间里先后召开4次常务会议,有3次专门研究和部署非典型肺炎防治工作,

“目前,岭西全省出现了一例非典病人,由于岭西劳务人口多,从沿海回乡的民工特别多,形势相当严峻,我们绝对不能掉以轻心,市委市政府要将抗击非典作为当前最重要的工作,这是一场不同寻常的考试,市委市政府必须带领全市人民同这一突发性重大灾害进行着艰苦、顽强的斗争,必须带领全市人民战胜非典,我们有这个信心和决心。”

“谁在抗击非典的大事中玩忽职守,就是对历史的犯罪,对人民的犯罪……”

“下面我做具体安排,沙州成立抗击非典指挥部,取代以前的领导小组,我为指挥长,宁市长任副指挥长……除了线上的工作,市委市政府领导将全部到一线去……杨森林负责东城区的抗非工作……侯卫东负责益杨县的抗非工作……”

朱民生一字一句地宣布,“共产党人从来不怕困难,从来不畏牺牲,散会以后,与会的所有的同志不能回家,不能回办公室,直接到一线去,我守在市委办公室,等着大家的好消息。”

散会以后,益杨新任的县委书记蔡恒来到了侯卫东身边,道:“侯市长,回县里以后,马上召开县委扩大会议,布置全县的抗非工作。”

侯卫东脑中已经有了基本思路,道:“事不宜迟,我们马上回益杨,一个小时以后在县委开会,当务之急是在益杨的所有交通道口设立检查站,严防死守,堵住入口,则全县不会出现乱子。”

蔡恒是多年的县委常委,在侯卫东还在给祝焱当秘书之时,他就是县委常委、政法委书记,此时,侯卫东成了沙州副市长,他成了益杨新任的县委书记。侯卫东一路走来不容易,蔡恒一路走来同样不容易。

第七百一十八章隔岸观火(下)

原本想在省党校隔岸观火。谁知天算不如人算,突如其来的非典将侯卫东从省党校带回到了到了沙州,他在沙州开完会以后,连家也没有来得及回,准备直接赶到再益杨县。

市委会议室散会以后,侯卫东把县委书记蔡恒和县长高宁叫到身边,安排道:“时间就是生命,我们三人也不耽误了,现在一点,我们在两点钟召开县委扩大会,通报市委扩大会议精神,布置全县的抗击非典的工作。”

蔡恒知道事情紧急,道:“那我在车上把传达提纲拟出来,然后下了车,给侯市长报告。”

在这种紧急时刻,侯卫东也顾得和蔼可亲,道:“此事尽管事关重大,必须严格按照市委要求一丝不苟执行,工作能否落实,就要看益杨县委县政府的执行力和控制全局的能力。”

蔡恒同样是神情严肃,他语气坚定地道:“请侯市长放心。益杨县委一定会带领全县七十万人口战胜非典,对历史负责,对人民负责。”

侯卫东使劲与蔡恒和高宁握了手,道:“我们三人一起战斗,两点钟,在益杨县委大会议室见面。”上了车,侯卫东罕见地对驾驶员道:“今天速度快一些,早点到益杨,军情紧迫,时不我待。”

三辆小车上了高速,一路飞奔,超越了不少车辆,路上不少驾驶员看着闪着应急灯的车队,有人骂道:“这些当官的,跑到高速路上来耀武扬威,真是活腻了。”还有一位驾驶员使劲按了按大车喇叭,表示对车队的不满。

在车上,侯卫东有一种临战的紧张,他给小佳打了电话:“我从省党校回来,刚刚参加了市委扩大会议,根据市委安排,我已经到了益杨县,在这里指挥抗击非典。”

小佳的心一下就被抓紧了,道:“你千万小心,染上了病可不得了,非典死亡率很高,又没有特效药。”

侯卫东安慰道:“这是职责所在。没有办法退缩,而且,我只是在指挥室里指挥,又不到第一线去,有什么担心。”

他加重语气叮嘱道:“非典是恶性传染病,你千万要小心,给你父母讲清楚,多买点食品贮藏起来,没事别到街道上去,还有,小囝囝就不要去上课了,在家里买些书和碟子。”

“你得小心些,别去充英雄好汉,你要记住,副市长只是你临时的责任,丈夫和爸爸才是你永恒的职业。”

“我知道应该怎么做,你管好家里的事,我的事就不必操心了。”

挂断了电话,侯卫东又给母亲刘光芬打了电话。

刘光芬埋怨道:“你爸真是个犟驴,他还是火佛煤矿,根本不回来。”

侯卫东道:“火佛煤矿在山沟里。那里说不定更安全,你等会给大哥大嫂打电话,公安机关肯定在非典第一线,他们别主动冲到第一线去。”

说起大儿子,刘光芬心里已经急得起了火,道:“不给你说了,我马上给卫国和你二姐打电话,他们两家人都喜欢在外面跑,我得给他们打招呼。”

与母亲通了电话,侯卫东没有迟疑,马上给郭兰也打了电话,道:“你那边非典的情况如何?”

接电话之时,郭兰正站在校园宿舍的窗边,她拿着电话,依着窗,道:“上海这边很紧张了,校园里学生都戴着口罩。”

她的眼光正好落在一块草坪前,一对青年男女坐在了椅子上,女的正在细心地整理着男的口罩,当整理好以后,她飞快地吻了吻男青年的额头,然后,她才给自己戴上口罩,两人戴着情侣口罩肩并肩地互相依靠着。

“我在高速路上,准备到益杨去,负责那边的抗非工作,你要保重。别在外面停留,宿舍有冰箱吗,多买一些食品。必须得减少上街的时间和次数。”

“谢谢你,卫东。”郭兰感到了一阵阵温暖,她轻声道:“你别太拼了,注意保护自己。”此时她已经多次交待过母亲,原本还想让侯卫东照顾,却觉得不妥,挂断电话以后,她又给家里打了电话。

打完了这几个电话,侯卫东的小车已经来到了县委大院,县委书记蔡恒、县长高宁的小车也就紧跟着进了大院。

县里领导已经等到了院中,大家都是熟人,又有任务,稍作寒暄,便一起上楼。

走到楼上,侯卫东与蔡恒基本上同时拿出了手机,侯卫东接通了电话,道:“老蒋,什么事?”

电话里传来了市政府秘书长的声音,道:“卫东,两点钟准时召开全市电视电话会议,你和四大班子一起参加,还是非典的事情,中央下了大决心。处理了部级干部,今天要通报这件事情。”

侯卫东放下电话,于蔡恒对视一眼。

蔡恒道:“这边的扩大会议也是通知两点正式举行,看来只能让他们等待了,县里四大班子领导要一起参加电视电话会议。”

两点,沙州市电视电话会议正式开始。

电视电话上,市委书记朱民生穿着衫衣打着领带,宁玥刚穿着短袖衬衣,两人都没有笑容,并排而坐。

首先市委副书记杨森林通报了疫情。

侯卫东在本子上记了四点:“一是北京非典确诊病人和疑似病例,较之前一天成倍增加;二是党中央、国务院明确提出要以对人民高度负责的态度。及时发现、报告和公布疫情,决不允许缓报、漏报和瞒报。卫生部决定,原来五天公布一次疫情,改为每天公布;三是非典被列入我国法定传染病;四是由于防治非典不力,卫生部长、首都市委副书记被免职。”

然后由市长宁玥布置了非典防止工作。

最后由市委书记朱民生做了强调。

会议时间不长,只用了四十来分钟。散会以后,侯卫东思考已经很成熟了,他对着电话电话会场的全体县级领导,讲道:“我在这里讲两点要求一个希望。”

“第一,防非典的关键是加强对流动人口的控制与管理,切断疫情传播渠道,发动群众,群防群控……我们必须要对近期从疫区返回益杨的进行果断隔离,做到对返乡人员登记百分之百,身体检查百分之百,疫情严重地区返乡人员留观百分之百,发热咳嗽人员到发热门诊检查百分之百,并实行对返乡人员的漏登、漏检、漏报、交叉传染的零目标管理,以此构筑了全方位的防范体系。”

“第二,严密构筑四道防线,确保一方平安。以火车、客车的消毒和旅客筛查为第一道防线,严把入口关;以公交车、出租车等市内车辆消毒为第二道防线,严把流动关;以旅馆、酒店、外来人口居住地和公共场所消毒为第三道防线,严把传播关;以医疗机构对‘非典‘病人和疑似病人的防治为第四道防线,严把防治关。”

“第三,我希望党员领导干部起好带头作用,这次不期而至的疫情,是考验党员领导干部的试金石,我们必须站在抗击非典的第一线,谁当了逃兵,谁就将被扔到历史的垃圾堆,将受到党纪国法的严肃处理。对于在抗非过程中涌现出来的先进,县委要制定完善的激励和保障机制。”

侯卫东的声音很是激昂,道:“我在这里作一个保证,只要抗击非典不结束,我就不离开益杨,与益杨同生死。和大家打一场益杨保卫战。”

会议室坐着县委、人大、政府、政协的县级领导,这些县级领导不少都花白了头发,此时聚精会神地看听着侯卫东讲话,当侯卫东讲话精神结束,会场爆发出激烈的掌声。

县委书记蔡恒等到掌声稍停,道:“侯市长讲得很具体了,县委县政府将严格按照市里的部署和侯市长的讲话精神去开展工作,打一场益杨保卫站。”

开完了益杨县委扩大会,各地各部门领导都是行色匆匆地奔向了各自的岗位,侯卫东、蔡恒、高宁并肩站在小会议室的窗口,看着楼下的小车一辆一辆的启动,然后消失在县委大院门口。

侯卫东很有些感慨,道:“好多年都没有这样斗志昂扬的场面了,我们的干部在关键时刻还是能战斗的。”

蔡恒道:“侯市长,你住在县委小招待所,那里安静一些,也没有闲杂人。”

侯卫东在益杨原本有房子,在如此危急时刻,他并不想住进沙州学院,点了点头,道:“就住在县委招待所,平时我就跟着蔡书记或是高县长一起,益杨县外出务工人数多,很多都在疫区,所以我们最关键的工作还是堵,只要堵得住,益杨就是安全区。”

他看了看表,道:“晚上七点,通知公安、武警、交通、学校、卫生、商业等几个重点部门一把手到县委来汇报工作,听一听他们的工作汇报。”

布置完工作,侯卫东来到自己的临时办公室,这才松了一口气,在卫生间,他忽然想起了另一件事,从回到沙州到目前,他还没有给李晶打过电话,或者说,他已经有两个多月没有与李晶联系过了。

拨通了电话,传来了李晶稍显嘶哑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