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士在灵堂前热火朝天地做着法事,十几座麻将发出此起彼伏的哗哗声。岭西的红白喜事都是一派热闹场面。

一群有头有脸的官员围坐在高志远身旁,听他讲话。

高志远很有些唏嘘:“人这一辈子太短暂了。我认识长胜的时候。上、下青林乡刚刚合并。长胜当时出任新青林镇地党委书记。意气风发、雄心勃勃的样子至今栩栩如生。”

又道:“卫东在上青林工作是九十年代初。当时公路修好以后,我还来剪过彩。只是当时对你的印象不太深。一晃就是七、八年了。今年我就要退休,这个世界终归是属于卫东这一代人。”

高志远在上青林走出去的最大领导,侯卫东是上青林走出去地第二大领导。在侯卫东修路之时。高志远对他并没有多深地印象,当侯卫东成为周昌全秘书以后。他才进入了高志远地视线范围。

又由于他成为了周昌全秘书的原因。两人平时来往不多,并没有因为相同的上青林背景而关系密切。

此时,沙州政治格局发生了明显变化。侯卫东就趁着这个有利时机拉近与高志远地关系。他诚恳地道:“高主任,欢迎到成津来视察,成沙公路修通以后。您还没有来过?”

高志远呵呵笑道:“国仁请了我几次,都因为临时有事耽误了。这两年成津政绩斐然。整治磷矿、竹水河水电站、成沙公路建设都是功在当代利在千秋之事。今天卫东是代表县委来请我。我肯定要抽时间来。不仅本人来。还要带着全国人大代表、省人大代表和市级人大代表过来视察。”

“请高主任定个时间,最好就要本月。”

“我们这一帮子人过来,恐怕要给成津带来不少麻烦。”

侯卫东笑道:“我请高主任带队下来是有私心地,各级人大代表都是各行各业地杰出代表,他们到成津来视察。对成津发展有百利而无一弊,一来可以为成津发展支招。二来可以宣传成津。三来也是招商引资地一个途径。”

高志远很高兴,他对跟随着自己的人大秘书长道:“既然侯书记这样支持人大的工作。那么回去以后就着手准备此事。争取在五月,组织省人民代表到成津视察。”

赵小军招呼了其他客人以后。又过来敬烟。

高志远道:“小军参加工作之时,是我招呼才分到了建委。我这个老头子退下来以后。说话就不起作用了。小军。你给侯叔叔敬烟,以后要多给侯叔叔敬烟。”

赵小军就恭恭敬敬地侯卫东敬烟,道:“侯叔叔。抽烟。”侯卫东摆手道:“赵小军和小佳是同事,我们年龄也相差不多。都是兄弟。”

高志远在一旁道:“卫东就别客气了,你和长胜老弟是同事。小军叫一声叔叔很正常。”

坐到十一点。眼见着高志远有离开的意思。粟明就坚持要请客,高志远推辞几句,还是允了。

一群人来到了老城区的重庆江湖菜馆。大家以上青林的历史和人物为主要谈资,气氛倒是很融洽。到了晚上两点。晚宴才结束。

高志远上车之前,他将侯卫东叫到身边,握着手。道:“昌全是好人,也是好领导。你当初为什么不跟着他到省城。留在沙州会很尴尬。”

侯卫东没有想到他会如此直率,道:“周书记调任之时,成津磷矿整治刚刚拉开序幕。而且章永泰的案子没有破,所以我就留了下来。而且到了省城以后。我这个处级干部就算不得什么,还不如留在成津,能实实在在地做些事情。”

高志远拍了一下侯卫东地肩膀。道:“沙州很复杂。你得小心。小心驶得万年船。”

送走了高志远,大家也就散去,按沙州惯例,大夜那天。亲朋好友是要守通宵的。侯卫东身份不同,能够来看望赵长胜。赵家人已是很感激了,他自然不必守一个通宵。

小佳坐在驾驶室,打关哈欠,道:“太晚了,干脆我们明天回去,今天就到沙州学院去住,很久没有回学院了,今晚去重温校园生活。”

“房间很久没有住人了,收拾起来麻烦。”

“水、电、汽停了没有?”

“杜兵在年前特意交了水、电、汽,没有停。”

小佳很想在沙州大学里住一晚。撤娇道:“老公,走嘛,我想回学院去看一看。”

生了小宝宝以后。小佳很快就习惯了母亲的角色。渐渐变得端正稳重起来,今天难得地有了些小女儿态,侯卫东自然就不会拒绝。

沙州学院已经升级为沙州大学,名字改了,学校级别也提高了。可是校园内的景色依旧。车行于校内。浓密的树叶将路灯遮得严密。每盏路灯只能照亮一小块地面。这就方便了恋爱中地男女,他们借着夜色,或是拉着手。或是挽着对方的腰。

明亮地车灯射过,将零散地两三对情侣看得格外清楚。这熟悉地情景让小佳眼中充满了柔情。

车停在了教授楼,侯卫东下车就见到了一辆沙州牌照小汽车。小佳见车牌数字很小。有些奇怪地问道:“这是那位市领导地车?”

侯卫东抬起头。见五楼房间开着灯。道:“是济书记地车,他应该是在楼上。”

上了楼,等到客厅地大灯打开。屋子里就明亮如初。房间里的灰尘倒没有想象中那么多。小佳首先到厨房里烧了开水。给老公泡了茶,拿着抹布擦试沙发和卧室的床。

侯卫东确实不想做家务了。站在阳台上看着湖边点点灯光,远处音乐系传来了若隐若现的钢琴声。随着湖光摇曳着。世界在变化,而学院地景色依然如此美丽,仿佛不受时光的污染。

侯卫东伸出头。抬头再看了看五楼,见五楼客厅的灯光仍然明亮着。里面还有隐约的谈话声,他辩认了一会,确定里面有济道林地声音。便回到了客厅,道:“济书记在楼上,我想给他打个招呼。”

“太晚了吧,而且事前没有约,现在不请自到,不太好。”

“我如果不打个电话。明天早上遇到就显得失礼。”侯卫东自嘲地道:“现在我得夹着尾巴做人,在市里多一个常委帮着说话。总比当孤家寡人要强。”

济道林接到电话也很惊奇,道:“卫东既然在楼下。那就上来,我这里没有外人,都是学院地老同事。你认识地。”

侯卫东赶紧带着小佳上了楼。屋内热热闹闹坐了六、七个人,有以前的保卫处的胡处长。还有副院长段街山等人,互相介绍以后,济道林指着侯卫东道:“段校长。要论沙州大学近十年最有出息的学生,还得数眼前这位年轻的侯卫东书记。”

侯卫东当学生干部之时就认识副院长段街山,听到济道林夸奖。连忙上前一步,道:“段院长您好,我是您的学习侯卫东,wap圈#子@网系地,这是我的爱人张小佳,九三级生物系毕业。”

济道林介绍道:“段副院长已经不是段副院长了,现在是沙州大学地段校长。”

段街山很有学者地风度。不愠不火地道:“侯书记是全省最年轻的县委书记,这是我们沙州学院的骄傲。今年学校在毕业生离校前要进行离校思想教育,请侯书记来讲一堂课,为这些离校学生鼓劲。”

侯卫东就道:“到时只要母校召唤,我随时过来师兄师弟们交流经验,谈一谈工作以来的心得体会。”

大家随便聊了一会。段街山问道:“道林,我到北京开会。听说中纪委为了提高纪委书记地地位,采取了不少措施。其中一项就是要由副书记来任纪委书记。你地副书记职务应该没有问题吧。”

“省里倒是传达了相关精神,高祥林书记已经被任命为省委副书记,至于市、县一级的任职得放在了下一步。”济道林对侯卫东道:“么宪同志是优秀地纪检干部。就是年龄偏大了,关于县委副书记、纪委书记人选,你有什么想法?”

县级领导地配备问题是侯卫东最为关注地问题,听到济道林如此发问,他就郑重地道:“么宪书记是很称职的纪委书记。在整治磷矿中。处理了一批与磷矿有牵涉地干部。在成津树立了正气,这也是成津磷矿整治能够成功的重要保证。我的想法是让由么宪同志担任县委副书记、纪委书记。”

正说着,又进来了一个年轻人,模样与段街山倒有几分相似。他熟门熟路,到了客厅。自顾自地倒了水一饮而尽,笑道:“我以为只有我是夜猫子,你们几位老爷子也不差。”

那年轻人坐了下来,不等介绍,便道:“不用介绍了。我认识侯书记,他在学院读书时,我们在一起踢过足球,当时是法学系系队对阵教工队,我是教工队地成员。”

侯卫东想了想,抱歉地道:“我没有什么印象了。”

那年轻人再次伸出手,道:“段穿林。段街山是我老爸。现供职于《政经评论》。”

济道林在一旁道:“段穿林这个名字没有什么名气。他的笔名叫移山,在沙州名声不小。卫东应该听说过。”

移山就是给沙州前组织部长赵东那篇文章加上编者按地记者。就是这篇文章引发了岭西全省对农民负担地大检查,赵东也因为此文章被迫离开了沙州。侯卫东就在脑海中牢牢印上了“移山”地大名,今天总算见到了真人,而且还是段街山地儿子。他热情地道:“原来段穿林就是移山。真是久仰大名。近期有空没有,到成津来看一看。”

段穿林道:“现在各地都是防小偷防记者,我们可是不受欢迎地人。”他说话时带着微笑,露出一口雪白地牙齿,干净而且健康。

几人聊得很尽兴,不知不觉就到了三点。

侯卫东下楼之时,段穿林跟了出来,两人站在楼梯间,段穿林道:“卫东书记,我有几句话一直梗于胸,不吐不快。”

“穿林老弟有话直说,我洗耳恭听。”

“我听说胜宝集团要落户成津,这家公司去年就到了内地,因为有钱所以有恃无恐,卫东书记得小心一些,别让他们卖了还给他们数钱。”

段穿林还有一个名字叫做移山,侯卫东自然很重视他的意见,道:“岭西磷矿产量大,质量好,胜宝集团愿意进来很正常,当然我们得和他们谈条件,谈得拢就合作,谈不拢就不合作。”

段穿林双手插在裤兜里,表情冷峻,道:“现在政绩决定着官员的仕途升迁,卫东书记的想法只怕与某些领导不尽相同,作为朋友我想提醒一件事情,磷矿亦是一种战略资源,全省开采量也只有几十年,我担心胜宝集团是打矿产资源的主意,请卫东书记谨慎把握此事。”

又道:“成津以后若出现了问题,作为政经评论的记者,我会毫不犹豫向上捅,请卫东书记理解我。”

侯卫东很久没有遇到如此尖锐的人,他心里反而生出些好感,道:“为官其实如履薄冰,移山能作为闹钟,卫东感激不尽。”

第二天上午,侯卫东与小佳再到沙州,常务副县长周福泉就打来了电话:“侯书记,今天江津主任要求谈判小组和梁秋和正式接触,您有什么要求?”

侯卫东道:“没有同梁秋河正式接触。不知胜宝集团葫芦里卖地什么药。我能有什么指示宝集对等地谈。尽量将对方地底牌摸清楚。”

周福泉为难地道:“梁秋河这人很不好打交道。昨天他就隐隐提过要谈就和一把手谈。我很难将他地底牌摸出来。”

侯卫东冷哼一声:“梁秋河就是胜宝集团二级公司地总经理。我们派了常委副县长来谈。已经是对他地尊重了。没有进入实质性谈判阶段。我不会出面。或者说。胜宝集团大佬没到之前。我不会跟梁秋河谈。”

周福泉担任了成津谈判组副组长。主持前期地谈判工作。看起来风光。实际坐在火山口地工作。挂断电话以后。他心里一阵苦笑道:“如今是投资商是大爷。稍不如意就甩脸子。对等个屁。”

事情不出周福泉所料。在正式谈判之中。梁秋河没有多少诚意。经常纠缠于鸡毛蒜皮地小事。而且三天两头飞回香港。

当梁秋河再次在谈判过程中飞回香港以后,周福泉终于发了火,屁股一拍回到了成津。回到了成津,周福泉心里又隐隐不安,来到了侯卫东办公室,原原本本汇报了谈判经过。

侯卫东很冷静地分析道:“梁秋河就是胜宝集团二级公司的负责人,他没有决策权,对于他的种种做派,我的理解这只是讨价还价的手段。”

“周县长这一段时间辛苦了,既然梁秋河回香港,你就抽时间专心研究矿方面的政策法规,到时等谈判的正主来了,我们才能做到有理有利有节。”

侯卫东一席话,让周福泉身心稍稍轻松了下来。

过了一周,胜宝集团董事局副主席樊得财特意到沙州拜访了市委书记朱民生,席间,樊得财特意重申了胜宝集团在沙州投资的意向,临走之时,他道:“我们胜宝集团秉着一颗拳拳报国之心到大陆来做生意,得到了省委蒙书记、钱省长以及朱书记、刘市长真诚接待,再此代表家兄表示感谢。”

他叹息一声,脸上现出犹豫之情,慢吞吞地道:“不过,我觉得成津县对胜宝集团的投资并不太重视,县里只派了不能拍板的副县长来主持谈判,凡是都不能决策,导致谈判进展很缓慢,家兄已有到其他省考察的想法,只是考虑朱书记的友谊,才被我劝住。”

朱民生听了这番话,表情未变,等到送走了樊得财,他马上给黄子堤打了电话。

“刚才和胜宝集团董事局副主席樊得财进行了沟通,他对成津县有看法。”

朱民生站起来伸了几个懒腰,道:“樊得财是商人,商人天然逐利,他的话不能全听,但是,成津的县长人选拖了这么长的时间,应该早日确定下来,侯卫东人年轻,我的想法是配一个比较老成的县长,老中青

才是最和谐的班子。”

黄子堤最懂朱民生的心思,默想一会,道:“侯卫东太年轻了,大事大非面前,市委还是不能很放心,我这就去与易部长商量,提一个成津县长的候选人名单,请朱书记决断。”

朱民生又道:“侯卫东人年轻,有冲劲,做出了许多成绩,这一点还是不容忽视的,当然人无完人金无赤金,选配好班子是一门艺术,你去好好琢磨,尽快把方案提出来。”

黄子堤从朱民生办公室出来,就给易中达打了电话,道:“中达,成津的事情你考虑得如何,民生书记倾向于年龄稍长一些的,你下午到我办公室来一趟,一起研究此事。”

易中达对此心领神会,道:“方案是现成的,我可以马上到黄书记办公室来。”

第二天早上,市委副书记黄子堤、组织部长易中达一起来到了朱民生办公室。

易中达的推荐名单有五人:市委研究室主任周彪、益杨县常务副县长曾昭强、成津县常务副县长周福泉、市商委的钱宁副主任、市纪委副书记钟洋。

朱民生看了名单,除了市委研究室主任周彪以外,其他四人都没有太深的印象,而对研究室主任周彪,他却没有什么好印象。

仔细翻看了五人的档案,他一时拿不定主意,道:“子堤,你对沙州的干部最熟悉,有什么想法?”

黄子堤早有准备,却故意思索了一阵,慢慢地道:“组织部提出的五个人选都还是不错,我先分析成津县当前面临的具体情况,然后再提建议人选。”

“行。”

“沙州下辖的四个县,历史以来就是益杨的经济条件最好,其他三个县相差不大,这几年,成津从章永泰开始起步,经济发展得很快,目前开工的大项目就有竹水河水电站、庆达集团水泥厂,随后有可能开工的就是全省重点项目胜宝集团。”

“从这个角度来说,成津新任县长应该选基层经验丰富,又有一定政策水平的同志,市委研究室主任周彪同志理论丰富,可是缺少基层实践经验,不适合到成津,钱宁副主任各方面都可以,就是为了太软了一些,周福泉刚进常委,资历浅了些,最合适的人选是曾昭强和钟洋。”

朱民生拿过了曾昭强和钟洋的基础材料,细细地看了一遍,他忽然发现一个问题,道:“我记得侯卫东曾经在益杨工作过,他和曾昭强曾经是同事?”

黄子堤介绍道:“侯卫东大学毕业的时候,曾昭强就是交通局长,侯卫东在益杨当开发区主任之时,曾昭强已是副县长,曾昭强同志最显著的特点是基层经验丰富,而且一直是侯卫东的上级。”

最后一句话,让朱民生心中一动,他仍然不动声色,故意将钟洋的档案拿到面前,良久,朱民生才道:“把五人的简历都放在我这里,让我好好想一想。”

益杨常务副县长曾昭强坐在易中岭别墅的客厅里,两人有一句无一句地闲聊着,到了下班时间,易中岭打了个电话,对曾昭强道:“中达和子堤书记很快就要过来,今天晚上我们四人可以打几把。”他又笑道:“老领导,中达和子堤书记都是耿直人,今天你别打业务麻将,大家图个高兴。”

曾昭强身高体胖,平时官威很重,今天却是笑容满面,道:“黄书记打得好,我的水平差远了。”

到了六点,院子里就听见了汽车声,曾昭强跟着易中岭快步来到了院中。

“易部长,您好。”曾昭强比组织部长易中达要高出半个头,他就尽量低头弯腰,看上去就和易中达的身高相差不多。

等到了七点,黄子堤才来到了易中岭的别墅。

易中岭将黄子堤迎了进来,他边走边道:“今天空运了海鲜过来。”黄子堤道:“光有海鲜没有用,还得有好厨师,否则是浪费材料。”易中岭笑道:“黄书记,我这个厨师可是花了大价钱从澳门请过来的,做海鲜的一流高手。”

在客厅里见到了曾昭强,黄子堤道:“老曾,侯卫东个性很鲜明的领导,和他搭档,你要有心理准备。”

曾昭强尽量掩饰心中喜悦,道:“请黄书记和易部长放心,我会按照民主集中制的原则来处理与县委书记的关系,不越权、不放权,将县里的事情办法,不辜负领导的信任。”

曾昭强睡眼朦胧起床,抬头看到墙上的挂钟,已是上午九点,他蹲在卫生间里,将关闭的手机打开,打开的瞬间,手机轻脆地响了起来。

驾驶员声音很急,道:“曾县长,县委办综合科海宁科长一直在找你,他说市委朱书记请你到他办公室去。”

“谁叫我。”

“市委朱书记。”

曾昭强吓了一跳,道:“你赶紧来接我,我在昨天晚上那个地方。”他又给综合科科长海宁打电话:“海宁,朱书记找我吗,什么时候?”

海宁曾经在交通局工作过,作为老下级,他和曾昭强一直保持着来往,正在焦急地四处寻找曾昭强,听到其声音以后,在电话里长舒了一口气,道:“曾县长,您总算回电话了,今天早上八点半,我接到市委办赵诚义副主任的电话,朱书记请你在九点半钟到他的办公室。”

作为副县长,平时根本没有机会到市委办公室去聆听指示,此时得知市委书记招见,曾昭强知道成津县长基本上算是到手了,他心中一阵狂喜,道:“谢谢了,海宁。”

曾昭强低头再看手机,见时间已到了九点二十,顿时吓了一大跳,提上裤子就往外冲,见易中岭正在院中喝茶,急道:“快把钥匙给我,朱书记找我谈话,还有十分钟的时间了。”易中岭道:“我送你过去。”

“不用了,我自已开车。”

接过易中岭递过来地车钥匙。曾昭强开着院中那辆宝马直奔市委。他当了多年交通局长。驾驶水平很是不错。加上宝马车性能好。一路狂飚。连撞数个红灯。从城郊赶到了市委大院只花了六分钟。

宝马车上放着绿色地市委通行证。门卫不仅没有问。还对着车立正敬礼。

一路小跑着来到了电梯口。电梯故意与曾昭强做对。停在顶楼始终不动。曾昭强心急如焚。又从安全通道直上三楼。赶到了朱民生书记办公室之时。刚好九点三十分。

赵诚义站在办公室门口看表。见曾昭强过来。调侃道:是准时。九点三十分。一分钟不差。”

曾昭强稳住了心神。道:“本来想早点来。路上堵车。幸好没有迟到。”

这一两年沙州汽车数量明显增加。在老城区就时常堵车。老百姓开玩笑道:“堵车是大城市地标志。沙州开始堵车。说明沙州已经进入了大城市行列。”曾昭强当过交通局长,对堵车很敏感,听到赵诚义的调侃,顺口就找了一个理由。

赵诚义如大领导一般主动伸出手,与曾昭强握了,压低声音道:“今年沙州任命的副厅、正处干部不少,朱书记从来没有单独谈话,今天是破例,足以说明对曾县长的重视。”

曾昭强弯了弯腰,道:“以后还请赵主任多多关照。”

这时,杨柳拿着文件从旁边经过,她向赵诚义点了点头,又与曾经地老领导打了招呼,回到了办公室。

赵诚义带着曾昭强走进朱民生办公室之时,朱民生背靠着大班椅,左手按着太极图的方位来揉肚子,这是从一位战争年代老领导学来的养生之道,一来二去,学来的方法成了他的习惯,只要有闲暇时间,他就会进行这项养生运动。

见到曾昭强进了屋,他恢复了冷面部长的严肃冷淡,赵诚义为人机灵,道:“曾县长,坐。”他转身就去泡茶,恭敬地将茶杯放在曾昭强身前,又从朱民生桌面取了批过了文件,退了出去。

朱民生听说过曾昭强的名字,到益杨视察之时也与曾昭强握过手,可是他对这位益杨常务副县长并没有什么印象,昨天黄子堤介绍以后,他还暗自有些担心,此时近距离观察曾昭强,见此人身体高大,皮肤稍黑,宽阔的国字脸上有两道浓眉,一看就是不服软的人,这就叫他放心不少。

他到了沙州任职以后,一直在对市级班子成员和重要部门一把手进行微调,目前副厅级干部调整基本完成,他的目光就放在了四个县的党政一把手身上,侯卫东是周昌全秘书,他早就想对这个岗位进行调整,却又投鼠忌器。

基于此,在成津县长的选任上,他和市长刘兵的观念发生了冲突,刘兵希望成津继续维持一强一弱的格局,他却想扶持一个能制衡侯卫东的县长,县委书记和县长闹得太历害,“班子不团结”就是调整侯卫东的最好理由。

刘兵将蒋湘渝调来当市政府秘书长,朱民生没有反对,朱民生调

来当成津县长,刘兵有意见也不太好反对。

朱民生没有与曾昭强寒暄,道:“湘渝同志已经调到了市政府任秘书长,组织上有意让你到成津去任接替湘渝同志,你本人有什么意见。”

曾昭强站了起来,道:“我服从组织安排。”

朱民生点了点下巴,道:“坐,我们是个别谈话,都轻松一些。”又道:“你去了以后,还要走法律程序,但是你不能因为选举而畏手畏脚,早日进入角色,推动工作开展。”

曾昭强挺直了腰,道:“我到了成津以后,一定全心全意扑在工作上,一心一意谋求成津发展,决不辜负组织信任。”

朱民生严肃地道:“你不仅要对组织负责,更要对成津数十万百姓负责,要对成津的历史负责,沙州所辖的四个县,益杨经济排在第一,但是这两年成津经济亦很活跃,省里三个重点项目落户在成津,工作压力的复杂性丝毫不逊于益杨,你要有艰苦奋头的思想准备。”

曾昭强毕恭毕敬地听着朱民生的讲话,心里琢磨道:“朱民生把我找来谈话,应该不会单纯是为了工作,难道真如黄子堤所言,朱民生对侯卫东不放心。”

朱民生对具体工作提出要求以后,话锋一转,道:“我到沙州一直在强调民主集中制,民主集中制是好东西,只要我们掌握了其精髓,在工作中就不会犯错误,至少不会犯大错,我建议你到成津以后,把民主集中制的理论重新系统地学一遍,一把手和副手是有区别的,必须要有理论作为支撑。”

“在具体政治生活中,我倡导有话在会上说,有话当面说,这样才是真正地维护班子的团结,藏着捂着,互相迁就,这就是对工作不负责任。”

“昭强同志作为县长,即要对人民负责,也要对上级负责,令行禁止是基本素质,闹**,搞山头,在沙州绝对不充许出现,我今天讲的都是原则性问题,昭强同志在工作中好好体会,你和卫东同志都是有能力有思想的同志,市委相信你们能团结一致,将成津发展好。”

朱民生越讲越严肃,让曾昭强压到了无比的压力。

作为县级领导,曾昭强多次在会场听过朱民生对民主集中制的阐述,此时头脑里却是五味陈杂,暗道:“朱书记话中有话啊。”

下了楼,曾昭强来到了市委大院,此时那辆黑色宝马异常刺眼,他给驾驶员打了电话,便步行走出大院,来到了市委大院对面的市政广场。

曾昭强站在市政广场,将朱民生的谈话细节进行了回味,越想越觉得不安,暗道:“侯卫东本质不错,少年得意在所难免,只要我低调一些,应该还是能够相处。”

市委办杨柳一直以来对成津的人事变动比较敏感,她已经听说了曾昭强将到成津任县委副书记、代理县长的小道消息,今天看到曾昭强出现在朱民生门前,便知道传言属实。

寻了个机会,杨柳给侯卫东打了电话。

对于蒋湘渝的继任者,侯卫东听到过好几种说法,他最不相信的就是关于曾昭强的传言,不料,最不可能的事情偏偏发生了。

侯卫东笑呵呵地道:“曾县长是老朋友,大家知根知底,能够搭班子,这是好事。”

杨柳道:“从年龄来讲,曾昭强当县长偏大了些,那天与杨腾闲聊,他无意中说起曾昭强经常与黄书记来往,我估计他是走的那条线,否则怎么也不会让他到成津来。”杨柳对曾昭强无好感亦无恶感,但是她知道侯卫东与黄子堤的关系不太和谐,于是作了点到为止的提醒。

侯卫东轻声道:“即来之,则安之,组织上的决定,我们只能无条件服从,不能讲价钱。”

杨柳又道:“杨秘书长把刘坤带到市委来了,刘坤和我一个办公室。”

“任职没有?”

“暂时没有,他紧跟着杨秘书长,我估计很快就有任命下来。”

侯卫东笑道:“以前的益杨还真是历害,占据了沙州很多重要岗位,这说明祝书记这船长当得好。”杨柳道:“我不太喜欢刘坤这人,虚伪,成天如跟屁虫一般跟在杨秘书后面。”

“刘坤其实也是老资格,九五年在青林镇当过镇长,后来又在县政府办公室当过主任,在市委办任个职也很正常。”侯卫东当了一年多县委书记,在他眼里,刘坤早就不是自己的竞争对手,因此就很宽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