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佳放下电话,道:“朱言兵找你肯定有事,否则无事献什么殷勤。”

侯卫东站在客厅里,为小佳削着水果,他的技术不行,苹果皮总是断,而且削掉了大量果肉,朱厂长为了厂里事情,顶多算是有病乱投医,但是他的心还是好的,说明了他还想着厂里的事情。”

小佳一直在部门工作,对地方事情并不熟悉,问道:“益杨县的企业都转制了吗?”

侯卫东把苹果削好,递到小佳面前,道:“当年省里建国营企业的时候,将大中型企业主要布点于地区以上的城市,益杨是县城,以县属企业为主,前几年体制改革的时候全部卖掉了,外地有个陈卖光,益杨有个祝卖光,现在看起来,当年决策还是正确的,现在益杨一身轻松,发展起来容易得多。”

小佳在这方面没有发言权,她深知父母对厂里的感情,就道:“在不违反原则的情况下,能帮就帮一帮,我是在工厂长大的,对厂里也有感情,看到往日火红的工厂奄奄一息,心里难受,你没有在工厂生活过,没有这种感受。”

“以后我留心爸妈的厂,只是人微言轻,又没有具体管事,更关键的是不知道朱言兵的底牌,他到底想要什么,今天没有说出来。”

小佳吃着苹果。今天这顿晚饭,让她似乎回到了少女时代,她道:“我读高中时,朱言兵三十出头,当了副厂长,青春年少、神采飞扬。在大礼堂讲话是掷地有声,几乎是所有女工的偶像,都叫他沙州费翔。”当年在少女时代,她对朱言兵印象很深,或者说,朱言兵也是她的青春偶象,今天见到他,少女时代的梦便砰地碎了。

侯卫东笑道:“原来朱言兵是你少女时代的偶像。他现在还是气宇轩扬。”那个少女不怀春,这一点侯卫东很明白,他自然不会吃干醋。

小佳很感慨地道:“感觉不一样了,总觉得少了些什么,厂子要跨了,他的自信心没有人,人虽然长得还帅。普通话也好,但是总觉得内在地底气没有了,少了精气神,人就失去了神采。”

两人坐在客厅里絮絮地说着闲话,吃着水果,这日子,温馨而又甜蜜。

可恶的手机又响了起来,侯卫东有时恨不得将这部手机扔掉,他的秘书身份又让他二十四小时都要开机,他一边去接手机。一边对小佳道:“到市委办疏忽了一件事情,我应该换新手机号,现在这个号码已经被各位领导记住了,省委办公厅也用的这个号码,否则早就换了。”

“侯老师,我是铁瑞青,我和爸爸一起,在你楼下。”

侯卫东猛然间还有些懵,不过迅速地反应了过来,道:“你们在楼下吗。等一会,我马上下来接你们。”

“以前上青林小学的校长,你再拿点水果。”上青林的那段日子,虽然经历之时感觉很有些苦痛,但是回忆起来却自动过滤掉当时地不快。记忆选择留住了美好的东西。

铁柄生和铁瑞青夫女俩站在了新月楼门口。铁柄生是上青林小学校长,在上青林之时。站在小学校门口,很有知识分子的感觉,此时他虽然穿着还算合体的西服,却与新月楼四周的环境不甚和谐,让人一看就是知道是来自县城。

身边的铁瑞青,婷婷玉立,在灯光下格外青春。

青春,侯卫东九三年大学毕业之时二十三岁,九九年,他还有三个月就要满二十九岁,从理论上说,还属于年轻人,可是他从上青林工作组一路拼到了沙州市委办,天天混迹于官员和商人之中,而这两类人恰恰是心机最深沉的两类。

因此,侯卫东在耳濡目染之中,愈发地深沉起来,此时见到眼前的青春女孩子,他突然觉得自己居然也有些老了。

铁柄生和铁瑞青并排坐在了客厅沙发上,铁瑞青很好奇地看着略腼着肚子地小佳,道:“小佳阿姨,你别忙了,我来削苹果。”小佳呵呵笑了两声,道:“别叫我阿姨,我比你大不了几岁,叫我一声姐就行了。”

铁柄生头发略有些花白,腰板立得很直,道:“这些年,上青林发展得很快,铁肩山水泥厂、几个石厂和煤厂,效益都不错,上青林村民都富裕起来了。”说到这里,他总结了一句:“上青林发展起来,离不开侯镇长的功劳。”

侯卫东见铁柄生一本正经说这话,连忙摆手道:“铁校长,别这么说,能修好上青林公路,是全体上青林村民共同努力的结果。”这是侯卫东的心里话,公路修好的最初一、两年,他还认为是自己努力的结果,这几年,见得多了,回头想想当年的事情,如果没有七千上青林村民支持,免费调土地,出义务工,这条路根本是修不起来。

当然,侯卫东地领头羊作用也不容忽视,但是说到底,还是上青林村民有了修路的强烈意愿,他只是在合适的时候做了合适的事情,如果没有他,这路迟早还是要修好,只不过要晚一些时候。侯卫东转换了话题,问铁瑞青,道:“你大学毕业了吧,是工作还是继续深造?”铁瑞青一直乖巧地听着父亲与侯卫东谈话,听到侯卫东问话,道:“我已经工作了,在岭西人民银行。”

“这是好单位,工作安定以后,把爸妈接到省城里,上青林虽然好,还是太偏僻了,不方便。”侯卫东所指是指到医院不方便。他说的很技巧。

铁瑞青点头道:“我就是这样想的。”

聊了一会,铁柄生从怀里取出来一个包,郑重道:“这是还给侯镇长的钱,当初如果不是你借钱给我们,瑞青妈也治不好,我们全家都非常感谢。”

“我不缺钱。不用急着还。”

“瑞青工作了,家里负担就小了,这几年上青林企业多了,我家的商店生意比以前好多了。”铁柄生将钱放在桌上,道:“侯镇长,这钱我借了好几年,我得给利息,本息全在这里。你点一点。”

侯卫东没有想到铁柄生还要主动给利息,急忙道:“这是治病的钱,谁还会要利息,你们最需要钱,这利息就免了。”

铁柄生给铁瑞青使了一个眼色,父女俩心有灵犀地站了起来,铁瑞青道:“侯老师。你就收着,你给的不仅仅是钱,而是我妈地生命,算点利息,我爸心里会好受一些。”

此时铁柄生已经到了门外,侯卫东只得作罢,他跟了出去,道:“铁校长,你们住在哪里,我开车送你们。”

送走了铁柄生和铁瑞青。回到房间,小佳开玩笑道:“上青林小学校的那间门店,我还有些印象,几年时间不见,铁瑞青长得很漂亮,气质又好,真是山窝里飞出了金凤凰。”

侯卫东道:“铁家原本是上海人,与地道地益杨人还是有差别,上青林小学虽然教室不行,却是绿树成荫。比其他小学档次要高得多,这是意识问题。”

他看着桌上的手机,道:“现在九点半了,若再有人打电话过来,多半就是麻烦事情了。”

话音未落。桌上手机一边震动。一边欢快地唱了起来,侯卫东无可奈何地道:“当秘书失去人身自由。连手机都不敢关。”

“侯哥,我是茂东烟厂的小周,真是急死人了。”

侯卫东听到小周口气很焦急,道:“别急,有什么事,你慢慢说。”

“今天我随着郑总和几位技术人员到了沙州,晚上同南部新区高健主任见了面,喝了不少酒,晚上我们郑总和一个技术人员在沙州宾馆按摩中心被派出所抓进去。”

侯卫东吃了一惊,道:“郑总被抓了?”小周着急地道:“我们另一个技术员正好出来接电话,躲了过去,你看怎么办?”侯卫东安慰道:“你别着急,我来处理这件事情。”

挂断了手机,他原本想给市委常委、政法委书记、公安局长杜正东打电话,转念一想,还是先给洪昂打了过去。洪昂也是吃了一惊,道:“乱弹琴,公安怎么随便到沙州宾馆去抓人,这是在影响沙州的发展环境。”

茂东烟厂是沙州市委市政府全力以赴争取的对象,出了这样的事情,洪昂知道其中地严重性,他给杜正东打了电话。

杜正东喝了些酒,刚与老婆吵了架,心中火气正旺,听到了这事,给分管治安的粟副局长打了电话,道:“老粟,怎么搞地,居然到沙州宾馆去把茂东烟厂的老总抓了,是不是不想戴帽子了。”他提高声音道:“你不想戴,我还要戴。”

粟副局长小心翼翼地道:“是哪个派出所抓的?”杜正东火又往上涌,道:“你问我,我问谁,赶紧去查,给你半个时间,把人放出来,亲自带人去陪礼道歉。”

粟副局长平时与杜正东关系挺好,被训得有些火起,道:“派出所如果是依法行事,就没有必要给嫖客道歉,道歉,那以后工作还怎么开展。”

杜正东道:“你是沙州市公安局副局长,不是小县城的民警,怎么这点政治敏锐性都没有,茂东烟厂是周老板亲自引进的,是九九年沙州重大工程,如果因为这事搞砸了,大家都吃不了兜着走。”

过了一会,侯卫东又接到了一个陌生电话,却是城东派出所所长罗金浩的电话。

罗金浩大倒苦水:“师弟,今天倒了八辈子霉,我手下的人接到举报,跑到了沙州宾馆按摩中心去扫黄,结果将茂东烟厂的老总抓了,杜局长火冒三丈,这一次搞不好我要被处理。”

这些事就是城关派出所的职责,接到了罗金浩电话,侯卫东并不是很惊奇,道:“从理论上来说,你是正确行使人民警察的职责,,可是从现实来看,昌全书记花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这些客人请来,若因为此事让茂东烟厂转移了投资方向,沙州损失巨大,你确实要拿话来说。”

“人倒霉,喝凉水也塞牙,这事我完全不知道,是一个刚从警校毕业的楞头青带人干的。妈的,我非要修理他不可。”罗金浩咬牙切齿又道:“师弟,我和方局长关系不错,如果还是他当局长,我应该没有大事,可惜他去当检察长。杜局长是新来的局长,和我没有什么关系,你能不能找机会帮我美言几句。”

城关派出所所长的职务虽然不高,却是典型的实权派,罗金浩初任所长,如果因为这件事情被免职,则是天大的冤枉。

侯卫东不敢贸然答应,道:“这事我尽力而为,关键是要看周书记的态度,你也主动找杜局长说一说。”

第二天一大早,周昌全就接到洪昂电话,挂了电话,周昌全两条浓眉狠狠地抖了抖。下楼以后,见到侯卫东,便道吩咐道:“让杜正东到我办公室来。”

侯卫东立刻用手机给杜正东打了电话。他知道周昌全肯定已经知道此事,便主动地道:“周书记,我向你报告一件事情。”

“说吧。”

“昨天我接到了茂东总裁办小周的电话,说是郑总在按摩中心被公安带走了,她是陪同郑总到了沙州,由于只认识我。最先给我打了电话,当时已经有九点半了,怕影响您休息,就先给秘书长进行了汇报。”

周昌全点了点头,道:“以后遇上这事,再晚也要给我打电话。”他又道:“还好秘书长头脑清醒,处理得及时,没有酿成无可挽回的后果。”

侯卫东想起了罗金浩所托之事。试探着道:“这事还不太好办,虽然说派出所闯了祸,可是他们是按照治安管理条例在执行公务,而且茂东烟厂的人确实有嫖娼行为,如果真要处分了当事人,他们如果不服,倒还是麻烦事。”

周昌全批评道:“小侯。这事不能死搬教条,邓公说过,发展才是硬道理,只要沙州发展起来,人民生活才会好过,社会才能进步。而沙州要进步,必须要吸引外地资本、技术和管理团队,这是一个地区发展的必由之路,所以,这种事以后不能再发生。沙州必须要有最宽松的发展环境。”

两人前脚进屋,杜正龙后脚就跟了过来,他进门就对向周昌全检讨,道:“周书记,昨晚我把事情处理了,粟副局长亲自给郑总陪礼道歉。”周昌全慢悠悠地道:“老杜,你是新任公安局长,更是市委常委,对沙州情况也不陌生,即要抓好部门工作。更要有全市一盘棋的思想。”

这话很轻柔,杜正东却不是滋味,他道:“回去以后,我一定严肃处理此事,保证不再发生类似地事情。相应责任人停职检查。”

侯卫东正在给两位领导泡茶。听到杜正东的汇报,心里格了一下。暗道:“杜正龙这是丢车保卒,罗金浩这回惨了,刚当上所长,就要被处理。”

周昌全却意外地道:“处理人不是目的,派出所同志是依法行政,本身并没有错误,我们生硬地处理他们,说不定会引起后遗症。”他停了停,强调道:“但是不处理也不行。”

杜正龙听得很明白,道:“我的想法是也不给民警处分,就把当事人调到乡镇派出所去。”

周昌全挥了挥手,道:“这是你的事情,我不管,我要管的是沙州地发展环境,如何让客商们到沙州住得下,留得住,就需要有宽松的环境,诸如大小招待所、沙州宾馆、正在建设的红沙宾馆,这些地方是接待外商的重要场所,公安部门不能随便进去检查,确实要进去检查,必须要由分管副局长同意。”

“我回去就安排此事。”

“这事,只能意会不能言传,更不能见诸新闻媒体,属于内部掌控的东西,我这里只说了一个大概,优化发展环境是一个大题目,你回去组织政法委员会成员进行研究,拿一个东西出来,到常委会讨论。”

等杜正龙离开,周昌全把侯卫东叫了过去,道:“你和总裁办小周是熟人,这事由你去当和事佬,晚上和秘书长一起,请老郑吃饭。”

晚上,老郑倒是客气,他心里明白,侯卫东和洪昂其实就是代表着周昌全,毕竟周昌全是市委书记,有些事是不能或是不必由他出面的。另一位被抓进派出所的技术员有错在身,吃饭之时就如霜打过的茄子,话不多,低头吃菜,闷声喝酒。

反而是一位没有参加嫖娼活动地态度生硬,说话也是夹枪带棒,当秘书长洪昂敬酒的时候,他皮笑肉不笑地道:“这酒我最多喝三杯,免得喝醉了酒,被警察带到了派出所。”

他是技术员,大学毕业就分到了茂东烟厂,一直在工厂工作从事技术工作,与社会接触不多,加上工资待遇好,就有些傲气,说话不知深浅。

洪昂当过县委书记,又是沙州市委常委,堂堂的副厅级干部,被这位技术员瑛得挺难堪,暗道:“真是狗坐轿子,不识抬举。”面上表情仍然笑呵呵的,道:“来、来,喝一杯,段工,这是偶然事件,我们已经严肃处理了。”在一旁陪坐的南部新区主任高健与这几位技术人员很熟悉,道:“小段,秘书长的酒,你得喝,别在这里嗦。”

小段这才与洪昂碰了一杯。

侯卫东素来对洪昂很尊敬,冷眼看到这一幕,心里颇不舒服,就寻思着整一整小段技术员,酒过三巡,气氛热闹了起来。

小段已经有些醉意,对小周笑道:“周助理,你们总裁办美女如云,能不能牵线搭桥,帮我介绍一个朋友。”这本来是很正常的话,谁知下一句话却得罪了在场地大部人,他带着酒意道:“我不嫖不赌,洁身自好,条件还是不错的,周助理一定要给我介绍一个。”

侯卫东见老郑脸色微笑,暗道:“小段情商太低,说话就得罪人。”他正好坐在小周身旁,就笑道:“牵线搭桥是人间美事,小周肯定愿意,不过得有条件。”

小段顺着话头道:“什么条件?”侯卫东道:“小周先生是我的兄弟,从这个角度来说,我就算是小周的娘家人,作为娘家人,郑重提出要求,我们两人碰一杯,否则段工就没有诚意。”

这一次嫖娼事情,小周得知后第一时间找到了侯卫东,结果很顺利地解决了此事,她对侯卫东很有几分感激,而对小段有些失礼的言行却有三分不满,有些事有些话,只能心里明白,是不能说出来的,她微笑道:“喝怀酒算什么,我们茂东烟厂都是男子汉,没有孬种。”

侯卫东取过五粮液,顺手取了两个倒茶用的小茶碗,估计能装二两白酒,道:“段工,我们一见如故,干了这杯酒。”

小段时间就鼓了出来,他原本以为喝那种二、三钱的小酒杯,未曾想到是这种野蛮喝法,不敢应战。

老郑深恨小段刚才说的话,摆起老总架子,道:“小段,我们茂烟人什么时候下过软蛋,既然刚才答应了侯主任,就不能反悔。”

满桌人都在帮着起哄,侯卫东酒量甚好,二两酒是小意思,他豪爽地举起酒杯,道:“我先干为敬。”

小段被逼上了梁山,喝完这杯酒以后,还得意地扬了扬,道:“看,我也干了。”

酒席散后,洪昂握着老郑的手,来到了一个僻静地拐角处,道:“这事实在对不起,昌全书记很重视,一大早就将公安局的头头弄到办公室训话,杜局长是新任局长,不太熟悉情况。”

老郑心里也有些不好意思,嘴巴却很硬,道:“按摩是很正当的,各大城市都有,公安人员也管得太宽太严了。”洪昂心里暗笑,顺着老郑的话头,道:“我们正在搞方案,进一步优化发展环境。”

侯卫东回到家,便给罗金浩打了电话,把今天情况说了说,道:“你要主动去找找杜书记,免得被动。”

关于优化发展环境的方案很快就出来了。侯卫东得知这稿子的来由,认真读了一遍,看完这稿子。他甚至觉得有些冷幽默。按他地解读。整整三篇稿子其实就是一句话概括:“凡是有钱人地地方。公安不准随便进去查。”

这个要点看起来很是功利,但是细细想起来。却是各地政府最现实的选择。

省委为了调动各地地积极性。各地发展指数都要进行排名。并在内部公布,这个名次是省委省政府配置资源地重要依据之一。更是各地官员晋阶的重要资本。在这根指挥棒的调动之下,各地政府为了发展费尽了心机。形成了千帆共进地局面,有力地促进了地方经济发展。

当然。这种模式下也有弊端。各地政府为了追求政绩。急功近利地事情干得不少,特别是对资源地过度开采以及对环境地破坏。为后继者留下了无穷地后患。

各地都要追求高速发展,但是资源总是稀缺的。特别是在岭西省。十来个地市都以农业为主。并无特殊之处,要想超越其他地市很难,在这种情况之下。谁能给一个

地区带来资金、

技术、项目等资源,

谁就是座上宾客,

保一方平安的公安人员,又何必要一定得同这些财神爷计较。

在这个大背景之下。优化发展环境成为沙州上下共识,政法委杜正东书记将方案提出来以后,常委会各自提了些补充意见,此方案正式通过。

等到文件下发以后,人大和政协有不少老同志颇有怨言。说了些怪话:“真他妈怪了。共产党地政权却专门保护资产阶级。不仅保护他们剥削无产阶级。还是保护他们奸淫祖国地花朵。”

这些酸话如几只麻雀,在天空飞几下。就得回到了树荫下休息。毕竟全沙州都想着高速发展。而现实社会告诉了所有人。包括那些发牢骚的人。没有外来力量,光凭沙州是永远也发展不起来。

罗金浩是抓嫖事件的主人翁。他对于市委市政府抓发展环境地决心是感同身受。

在这一次抓嫖事件。他落了一个处分。还差点丢了官帽,而直接带人抓嫖地副指导员被打发到乡镇去当副指导员,这名指导员转战了好几个乡镇。为了进城做了不少工作。也花了些钱。谁知一次喝酒以后的冲动,让他蒙受了巨大损失。

罗金浩只能对此深表遗憾,却无能为力。因为出了这事,总得有人成为替罪羔羊,不是罗金浩。就是那位副指导员。罗金浩早就过了热血冲动的年龄。所以。那位副指导员就只能从哪里来。到哪里去。

正因为此,收到了这份文件以后。罗金浩在第一时间把全所民警组织起来。道:“大家平时只注重业务,政治学习放松了。所以才会到沙州宾馆去抓嫖,从今天开始。每个星期五下午政治学习。谁也不能缺席。”

他见到民警地表情,就抽了一张椅子。就如当年怒鲁提辖一般。坐在门口,同时道:“谁都不能请假。政治学习是铁任务。”

罗金浩对面坐着一群不好对付地家伙。能在城里派出所当公安。大多数都是聪明人,偶尔有几个傻乎乎的民警,背后还站着些手眼通天的人物。此时。这些难缠地家伙听说要搞政治学习,个个都很不耐烦。只是所长罗金浩鼓着眼睛坐在门口,大家只能呆着,听着指导员抑扬顿挫地读文件声音,不知谁先打了一个哈欠,很快,哈欠如传染病一样。很快就在会议室传染开来。

罗金浩在当民警之时,最烦政治学习。此时当了所长,特别是经历了此事。他才觉得政治学习确实是经过时间检验的有效管理手段,只是这些文件学起来确实乏味。他忍不住也跟着打了一个哈欠,嘴刚张开一半,就意识到不对,立刻闭紧了。幸好手下都在神游九天,根本没有注意到所长也在开小差。

好不容易等到政治学习结束,罗金浩回到办公室,就给侯卫东打了电话,这一次事件。让他充分领了侯卫东作为市委书记秘书地重要性。

“师弟,我是金浩。局里正式决定出台了,感谢你在杜局长面前美言,否则我就要发配边关了。”侯卫东看了一眼隔门的周昌全,低声道:“别客气了,师兄。”

前天下午。也就是抓嫖事件第二天下午。杜正东将优化发展环境的方案亲自送给周昌全,恰好周昌全在小会议室谈事情,杜正东就来到了秘书室。与侯卫东有一句无一句地闲聊。

杜正东以前曾在沙州工作过。此次如胡汉三一般杀回了沙州。却总感到立足不稳,政法系统包括公安局、检察院、法院、司法局,其中检察长和法院院长都属于权力很大地市级领导,都要单独规定其权利义务的法律。如《法官法》《人民检察院组织法》等等,政法委书记如果没有威信没有特殊地手段。很难驾驭这些实权派,(

为了取得周昌全的支持。杜正东三天两头跟到市委来汇报工作,目地就是要迅速取得周昌全信任,有了周昌全的支持,他才能够站稳脚跟。

杜正东尽管地位比侯卫东高得太多。只是考虑到侯卫东是周昌全身边的人,他地态度就很好,很亲切地与侯卫东聊天:“侯主任。听说你是从沙州学院法学系毕业,这个专业为沙州政法系统输送了不少人才。”

侯卫东心里挂着罗金浩的事情,正在想着如何开口,见杜正龙将话递到了嘴边。立刻道:“是啊。我们法学系在公、检、法、司工作的人不少。城关派出所地罗金浩就是我地师兄。当年我们都是学校纠察队的副队长,他是前一任,我是后一任。只是这一回抓嫖事件闯了祸。”

杜正龙“喔”了一声,道:“督察部门调查了。当时罗金浩并不知道此事。这事是一个副指导员临时决定地。”他又问道:“周书记后来问过此事没有?”

侯卫东将晚上吃饭地事情讲了,道:“由于此事公安部门处理得很及时,茂东烟厂方面没有什么意见,昌全书记还是比较满意。至于具体人和事,周书记并最关心,他想以此为契机,大力优化沙州发展环境。”

杜正东听到此心中已有数了,暗想道:“侯卫东故意提起罗金浩。显然是想说情。这个顺水人情一定要给。”他要在沙州政法系统立足,最核心的一点是要取得周昌全地支持,如果周昌全稍稍给他下点眼药。他就根本管不住检、法两家,因此,他也很看重天天跟在周昌全身后的侯卫东。

等到周昌全回来,杜正东汇报了优化环境工作方案。又道:“至于对责任人的处理。我的想法是将带队地城关派出所副指导员调到郊区派出所,其他人以口头批评教育为主。”

这样处理符合周昌全的心意,他点头道:“这个方案火候掌握得很好,行。就这样。”

侯卫东尖着耳朵听了两位领导对话。下班以后。他给罗金浩打了电话。不过没有说事情经过,只是道:“今天杜书记到了市委,你没事了,带队的副指导员要被调走。”

罗金浩悬在心里地一块大石头终于放下了,“师弟,这事多亏了你。改天请你和卫国一起,我们三弟兄好好去喝一杯。”

侯卫东道:“区区小事何足挂齿。”罗金浩感激地道:“对你是小事,对我可是性命犹关地大事,找个时间。请你们哥俩喝酒。”侯卫东又叮嘱道:“此事你要保密,千万不可说出去。”罗金浩忙道:“你放心。我知道保密制度。”

侯卫东愿意帮助罗金浩,有两方面原因,一方面。罗金浩是他的师兄,两人几年前就认识,当年在车站旁打架之时,罗金浩还帮了忙。这事虽小。他一直记在心里。

另一方面罗金浩是城关派出所所长。官小权大,接触面广,路子野。前一次寻找离家的祝梅之时。他一声令下,就查了城区所有地旅馆。很有些办法,这次将他职位保住,也是给自己预留一颗棋子。说不定那一天就能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