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层干部会结束以后,易中成对侯卫东大有知音之感,如何定位,他思考了许久,也向当时实际主持工作的副主任张劲提过,而当时张劲成天被拆迁户包围着,被吵架声弄得头昏脑花,根本没有深入思考新管会定位问题。

回到办公室,易中成将前一段写的《关于新管会发展的几点建议》稿子取了出来,又结合侯卫东所说的几点,反复琢磨了好一会,最后认真地写,兴冲冲给侯卫东送了过去。

易中成的稿子是手写体,一手漂亮的钢笔字,看上去赏欣悦目,侯卫东迅速浏览了稿子的标题,脸上没有表情,道:“这是你写的吗?”

易中成道:“我认为南郊新城应该是一座适宜人居的现代化小城市,主要以房地产、商贸业为主,而不应该弄成工业园区,否则与开发区也就没有区别,我的意见是请专业城市设计院对新城区进行认真细致的研究,制定切实可行的发展规划。”

“你意见很有参考价值,至于你说的规划一事,我是赞同的,城市发展必须规划先行,新管会的规划一定要请国内顶级专家来做,价钱高一些也不怕,规划制定以后,所有项目必须符合它。”

易中成的想法得到了充分肯定,他表面镇定,心里却也很是兴奋,离开侯卫东办公室时,步子格外轻快。

侯卫东仔细看了稿子,凭心而论,这是一篇言之有物的文章,多数观点侯卫东也是赞成的。“易中成真是一个有心人,水平也不错,如果他不是易中岭的堂弟。倒可以好好用一番。”

尽管如此,侯卫东还是在想办法准备将易中成弄走,最不济也要调整岗位,不能让他再当办公室主任,检察院内部失察地教训,侯卫东深以为戒。

十点钟,他就给司机王兵打了一个传呼,便坐新三菱直奔开发区。

开发区位于益杨县城的西边,新管会办公室出去,一条狭窄的小公路连通着开发区和新管会。这条小公路将是开发区大小货车进出高速路地主要通道。

等了一会,秦飞跃也坐着车过来了。

“老弟,到新管会感觉如何?”

“我现在刚到新管会,两眼一抹黑,这几天就是瞎转悠。想砍三板斧却没有地方下手。”

秦飞跃也是经过起起落落的人,性情反而比在青林放得更开,看着新三菱。“啧、啧”数声,又道:“老弟一来就配了新三菱,县里到底看重得到了昌全书记高度认可的新城区,我们开发区是后妈生的。”

一辆货车从身旁经过,带着浓重的灰尘,侯卫东和秦飞跃躲上地势稍高的小山头。虽然是小山头,风却比平地大了许多,很快,灰尘便被西北风吹散,粘附在树上。看上去灰蒙蒙一片。

秦飞跃鬓角似乎已有点点斑白,与几年前在青林镇当镇长时相比,锋芒消散了不少。道:“我们地处中部地区,与沿海地区相比。没有区位优势,没有政策优势,企业投资都是想赚钱的,凭什么投资到益杨。”

他指着这条不路,大声地道:“就是这条通往新高速路口的小公路,吓跑了不少客商,今天约老弟到现场来看,就是想办法解决开发区出口问题。”

站在小山坡,侯卫东心里却有另外想法。

新管会南侧有一大片农田,看面积足有三、四平方公里,就分布在小公路两旁,这一带位于益杨县城的下风口,与老城区有六、七公里,正好可以布置一些企业,而南郊城区主要部分,则应该是新城核心。

秦飞跃很清楚益杨当前形势,道:“祝焱高升是迟早的事情,你是他地爱将,就要趁着他还没有走,多提出些具体的事,他肯定乐意解决,说白了,老兄找你,主要想利用你和祝焱的关系,把小公路建设敲定,这是事关开发区发展大局的事情。”

他略为拉长声音道:“过了这个村,就没有这个店,以后不论是谁来掌舵,都会在益杨换一批人,或是调整政策。”

侯卫东明白秦飞跃的心思,他想利用自己与祝焱地关系,促进小公路修建一事,他在心里道:“益杨事情真是奇怪,明明是正大光明的好事,正经途径却久拖不决,还是借助于其他手段才能解决,社会关系也是生产力,这真是符合中国国情的口号。”

他脑海中又闪出另一个念头,“我总想把易中成赶出新管会,他其实是有才之人,难道我这么快就这变成了擅长内斗不求实务地官僚吗?”

秦飞跃见侯卫东陷入了沉思中,他当然不知道侯卫东脑海中闪现的念头,又道:“听说马有财要当书记,老弟可要当心,虽说有祝焱在沙州关照,可是毕竟县官不如现管,以后的局面谁也说不清楚。”

老镇长秦飞跃说话没有保留,句句都点在自己心坎上。

侯卫东想了想,道:“秦主

同意你的观点,岭西现在正在着力建二环线,所有的进一环,开发区和新管会分别位于南部和西南部,中间间距并不远,这条小公路恰好位于两区边边缘,可以当成两区环线,以后两区的货车都可以通过环线到达高速路。”

这个方案完全符合秦飞跃的思路。

秦飞跃道:“我建议由开发区和新管会共同向县政府写一份文件,争取把小公路建设列入全县重点工程,发文前,我们分头行动,你去找祝书记,我去找马县长,争取获得他们的支持。”

侯卫东回到了办公室,已是十一点多了,他把易中成叫到办公室,道:“新管会朝开发区走的小公路。你知不知道?”

易中成点头,“我走过两次。”

“基建科是否有南郊到开发区的地形图,一比一万地就形了。如果有就拿到我办公室来。”

过了一会,易中成和基建科长杨忠一起来到了侯卫东办公室,地图平时被扔在基建科,皱巴巴、脏兮兮,在桌子上展开以后卖相及其难看,侯卫东瞟了杨忠一眼,也没有批评他。

虽然是初春,天气并不热,杨忠却觉得全身热乎乎地。

三个人趴在桌上,很费了些劲。这才把那条弯曲、狭窄的小公路全部找出来。

“你们看地图,开发区到高速路口,有两条路,一条是先要经过城区,然后才到南郊。再到高速路口;另一条路就是从这条小路直接到高速路口,从以后地发展趋势来看,这条小路才是开发区地生命线。”

侯卫东指着地图。“你们看这一块,这是新管会地南侧,足有两三平方公里,与县城直线距离恐怕都有六、七里,正好处于县城的下风口,还有一条流量不大的无名河,我们新管会招来的企业,应该全部集中在这一块,就与新管会的其他区域截然分开,这条小公路就显得很重要。”

侯卫东说得兴致勃勃。他似乎透过图纸看到了新管会已经迎来的巨变,而这种巨变又是他一手掌握的,说到这里心里隐隐也有成就感。

“易主任。你给区政府写一份报告,启动小公路建设。写完后与开发区联合行文。”

他又加了一句,“下午开班子会,把这事提出来研究,你让杨忠来主讲,我补充。”

易中成犹豫了一下,忍不住还是建议道:“侯主任,昨天你安排请国家有名的城市设计院进行高规格的城市规划,这条公路能否等到规划完成以后再建设。”

侯卫东道:“易主任说地有道理,只是我们拖不起时间,沙州市委昌全书记对新管会希望很高,当时我陪同在身边,他明确表示明年还要来看,如果没有象样的实绩,只拿出一本规划,市委市政府将如何评价新管会?”

易中成原本还想说,却忍住,在心里不断地摇头,暗道:“侯卫东人年轻,急功近利,既然这样,花大价钱做规划又有什么用处?”

两人离开前,侯卫东对基建科杨忠道:“你给我弄一幅益杨的大图,再弄一幅新管会的全景图。”

易中成和杨忠刚走,财务科长沈永华走了进来,他瘦高个子,穿着笔挺的西服,如果不看他地肘关节以下部位,他就是一位实实在在地美男子,可是看到肘关节以下部位,人们就会恍然大悟,他肯定是一位财务人员。

侯卫东看着沈永华戴着的袖笼子,似乎又想起了七十年代的干部们,偏偏他又穿了一身档次不低地西服。

财务科长对于一个单位相当重要,多数都是一把手的心腹,手段灵活的财务科长,不仅吃香喝辣,在单位上的地位甚至比某些副职还要重要,侯卫东也是企业掌门人,对其也有深刻的认识。

沈永华恭敬地坐在侯卫东对面,道:“侯主任,这是四月份的计划表。”

侯卫东顺手将综合报表递给了沈永华,道:“小帐还有四十来万吧?”

“去年每位普通干部发了五千年终奖,二班子副职七千,正职八千,一级班子一万,小帐剩一百四十七万五千块。”

小帐也就是新管会的小金库,侯卫东报到第二天,沈永华就主动来报告了小金库的情况,对于沈永华的主动,侯卫东还是很满意的。

“我知道了。”他随口答应一声,拿过四月计划表,认真看了起来,把沈永华晾在一边,沈永华很有耐心地坐在对面。

看完以后,侯卫东取过季海洋送地钢笔,签了两个字:“同意。”沈永华如捧着宝贝一般走出了办公室。

眼看着到了十二点,侯卫东正在伸懒腰,祝焱亲自打了一个电话过来,“你今天下午准备五万块钱,跟我一起到沙州。”

五万块钱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侯卫东暗自掂量了将沈永华叫到办公室,也不说明什么情况,吩咐道:“准备五万块钱,有急用。”

沈永华进屋就在暗暗观察了侯卫东的脸色,见侯卫东交待了这一件任务,心中顿时欢喜起来:“侯卫东才来两天就开始大笔花钱,只要一把手肯开口,我的位置也就坐稳了。”

想到这里,他如鸡琢米一般,道:“我马上去准备。”离开了侯卫东办公室,沈永华见四周无人,满脸放光,哼着“吻别”的曲子,下楼回办公室。

财务科门口站着一位半老徐娘,手里捏着几张单子,见沈永华过来,原本颇有愁容的脸上顿时挤出了几分笑容,道:“沈科长,你看这条子能报吗?”

“周老板,怎么现在等在门口,又不是不付钱?”

周老板开的餐馆距离新管会很近,味道也不错,一来而去,成了新管会半个伙食团,她原本不姓周,只是餐馆名字叫做周家餐馆,大家也就叫她周老板。

新管会吃饭都是由经办人签单,只是报帐之时财务室总是如杨百劳一般,为了手里这六千多块钱,周老板已经跑了二、三趟了。

前天沈永华终于松了口,周老板就兴冲冲地过来拿钱,此时她见沈永华脸色紧绷绷的,连忙道:“今天老周弄了一条蛇,炖了团鱼,今天中午喝两杯。”

几千块钱,财务室其实还是备着的,但是沈永华是老财务。老财务一般都患有前列腺炎,给钱时总是滴滴答答不痛快,他皮笑肉不笑地道:“你让老周放心。钱肯定要给,只是这个月新管会开支大,等下个月吧,下个月一定,

周老板见沈永华又变卦了,恳求道:“沈科长,你不是说今天可以报账吗?”

沈永华不耐烦地道:“我只是办事的,领导让怎么做就怎么做。”

老板娘忍了口气,又换作笑脸,道:“时间也不早了。老周还等着和沈科长喝酒。”

周家餐馆是利用自家楼房开的馆子,距离县城远,平时客人也不多,新管会是他们最大客户,占了每月营业额地六、七成。所以老板娘也不敢得罪这个财神爷。

沈光华又对周老板道:“小王先去,我和蔡琳办了事情就过来。”

出纳蔡琳在办公室要了车,以最快速度到银行取了钱。赶回新管会的时候,沈光华还站在院子里,接过钱,他蹬蹬地一口气上了楼。

拿着钱,侯卫东有意问了一句:“你办事速度还蛮快的,这钱地手续怎么办?”

沈永华五官堆成了一个大大的笑字,道:“侯主任,回来交给我处理就行了。”他又试着道:“十二点过了,侯主任如果没有安排,我们财务科请侯主任吃顿便餐。科室几位同志都想听听侯主任的指示。”

“财务科的心意我领了,改天吧。”

沈光华见侯卫东提起了手包,就知趣地告辞。他紧在侯卫东身后,将侯卫东送上了三菱车。又等着三菱车开出大门,这才回到办公室给周家餐馆打了一个电话,不一会,周家餐馆租用的面包车就开了过来。

“祝焱突然要到沙州,到底出了什么事情?”侯卫东坐着车,在新管会的地盘上起伏着,他想了好几种可能性,却也不能肯定。

进了城,王兵问:“我们到哪里去吃饭?”

侯卫东初任新管会到主任,迎来送往,饭局不断,大餐馆早就吃腻味了,今天中午为了祝书记的事情,他推掉了好几个饭局,想了想,道:“我们去吃碗豆面,然后把我送回家,小睡一会,祝书记一打电话,立刻就来接我。”

到了碗杂面小档口,此时已经过了吃午饭的时间,满地是餐巾纸,虽然环境差了些,可是这面汤汤水水一大碗,加了醋,放了两颗大蒜和葱头,顿时香味扑鼻。

一碗下去,浑身冒汗,肠胃的残酒全部随着汗水流了出去。

“还是在这些小馆子吃得饱。”侯卫东感慨了一声,又叮嘱道:“今天中午事情很重要,你的手机一定要开着,别误了事。”他在家里等到了三点,才接到祝焱地电话,祝焱直截了当地道:“你不用来县委大院,直接到沙弯子见面。”

侯卫东给王兵打了电话,没有用到三分钟,越野车就来到了楼下,即将到楼下的时候,车头突然一转,划了一个漂亮的弧线,车尾就端端正正地停在了门洞之前,整个动作行云流水,没有丝毫拖离开水。

侯卫东提着包快步下楼,上了车,“到沙弯子。”又补了一句:“祝书记还没有出发,你的车速不用太快了。”

二十多分钟就到了沙弯子,上一次为了

市刘兵,交通局硬化了沙弯子,还种了些树,做了一就成了天然的停车场,附近地农家看到了这个商机,在沙弯子摆起了小摊,弄得原本天然干净的沙弯子到处是垃圾。

侯卫东原本想在沙弯子站一会,呼吸一下新鲜空气,可是刚下车,就被几个卖鸡蛋的妇女围住了,侯卫东吃了饱饱一顿碗豆面,也不想再吃东西,赶紧溜回到车上,把车窗也关上了。

几个妇女战斗精神格外顽强,又在车窗外晃动着,侯卫东见其中一位满脸皱纹,恐怕有七十岁了,他心就软了,下了车,买了两个咸鸭蛋,其他妇女亦就一轰而散。

王兵接过咸鸭蛋,细心地剥开,尝了一口,道:“侯主任,这是农村土鸭蛋做地,味道很正。”

几位妇女坐在石凳子上,嘻嘻哈哈,仿佛很快乐的样子。

侯卫东暗自道:“祝书记走一趟沙州带五万块,而咸鸭蛋一块钱一个,利润恐怕也就是两、三毛钱,就算利润是是五毛钱,要赚到五万块,也需要卖十万个咸鸭蛋。”算了这笔帐,他不由得想起了厕所老鼠和粮仓老鼠的故事,此时其心境与当年的前辈颇有几分相似。

四点钟,奥迪才出现在视线之中。

车停稳,侯卫东迎了上去,他见到前排副驾驶位置上空着,一种被信任的自豪感油然而生,见老柳作了个上车手势,便轻车熟路地坐到了副驾驶位置上。

老柳车启动以后,三菱车掉过头,两车分道而驰。

一路上,祝焱话也不多,只是随口问了问新管会近况,便闭目养神,五点过十分,奥迪车直接开进了沙州市委大院,祝焱一人匆匆走了进去。

侯卫东把车窗摇上,将自己隐藏在车内,观察着来来往往的车辆,以及在市委大院出现的官员们,回想着祝焱短短的几句话以及脸上凝重地神情,争暗自思忖道:“难道事情真有什么变化?”

这事情自然是祝焱的升迁问题。

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很快到了六点,三三两两的人们从市委大楼里走了出来,院子里地小车很快就动了起来,各自寻找着主人,而一部分人则推出了自行车或是摩托车,不一会,院子里变得清清静静。

终于,祝焱一个人走了下来,侯卫东连忙下车,将车门打开,又习惯性地接过了手包。

祝焱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吩咐道:“到滨河路,上次去过的红瓦房子。”

老柳识路辩路的本领导格外高超,只要去过一次地地方,他都会将道路记得牢牢的,祝焱发了话,他也没有思索,出了市委大院以后,东弯西绕,很快就停在滨河路上红瓦房子里。

祝焱带着侯卫东进了房子,房子建得很传统,迎面是一壁照墙,祝焱眼看着无人,道:“东西准备好没有?”侯卫东早就作好了准备,将拿着地黑色小手包递了过去,祝焱也没有接,只道:“你先拿着,机灵点,看我的手势。”

刚进了一个圆形小门,就听到一声招呼:“祝书记,这边,姜书记很快就过来了。”

祝焱高声道:“李处,你好啊。”

此时,侯卫东才知道今天见面的人是姜江副书记,姜江是分管组织的市委副书记,说话也是很有份量的,在侯卫东印象中,他从来没有笑容,总是作沉思状。

祝焱与市委综合处李卫革处长握了一会手,李卫革是典型的文革名字,很年轻,看上去很有些朝气。

“李处,这位是侯卫东,益杨新管会主任。”

李卫革客客气气地与侯卫东握了握手,道:“好年轻的新管会主任,昌全书记从益杨回来,多次表扬益杨新管会,没有想到新管会的主官这么年轻,不到三十吧。”

“二十七。”

李卫革感叹道:“我真羡慕你们年轻人,年轻是个宝,只是当时不知道。”

十多分钟以后,姜江副书记这才进了屋,粟明俊也跟在他身后。

姜江书记倒没有电视里那么严肃,与祝焱握了手,便道:“祝书记已见过昌全书记了,具体事情我就不重复,这期学习班是岭西省举办的第一期地厅级后备干部学习班,一年学制,全省只有二十个名额,条件很严格,你是沙州唯一学员,是昌全书记亲自点的将。”

祝焱平静地道:“感谢昌全书记、姜书记的信任,我一定在学习班认真学习,不给沙州丢脸。”

侯卫东这次是真的大吃一惊:“祝焱不是要提副市长吗,怎么又跑去省党校读书?”

侯卫东一直观察着祝焱的表情,但是整个饭局,祝焱都粟明俊聊天,直到席终人散,亦没有任何示意。

看着姜江和粟明俊先后上了车,祝焱笑容才渐渐消失,道:“没有想到你和粟部长还很熟悉。”

侯卫东用很平常的语气道:“我和粟部长都住在新月楼,粟夫人和我老婆小佳是牌友,几个女人经常聚在一起打球。”

祝焱没有多问,看着远去的车影,道:“副市长人选已经最终确定,是省政府下来的一位处长。”

祝焱升任副市长之传说,早已传遍了益杨大街小巷,侯卫东也从半官方渠道数次得到这个消息,可是这升职的事情就如小孩子的脸,哭笑之间,说变就变。

侯卫东失去机会的祝焱神色甚为平常,暗道:“祝焱毕竟是久经考验的干部,心理素质着实了得,如果换作我,又会是什么感情。”

他一时不知怎么安慰祝焱,只道:“怎么是这样,太不公平了。”祝焱反而安慰道:“人生不如意之事太多了,我是老油条,无所谓了。”

当老柳的车滑到两人身旁时,祝焱瞟了一眼侯卫东的手包,道:“这东西暂时不用,先放回去。”当侯卫东为其打开车门的时候,他又叮嘱了一句:“单位所有重要的事情最终要经过财务人员,你记住,财务人员一定要选好。”

一路上,侯卫东想着就琢磨起沈光华戴着袖套的样子,暗道:“这个沈光华属于可以利用的角色,不过能否信得过。就要打个问号了。”他工作时间短,手头可用的人也少,急切之间。也没有合适地人选来替换沈光华,心里就打起主意:“我也不靠着新管会的财务室来发财,身正不怕影子歪,谅他沈光华这条小鱼鳅也翻不起大浪。”

在车中,侯卫东将张劲、章湘渝、杨忠等新管会诸人一个挨着一个琢磨了一遍,虽然接触时间并不太多,却从平时的表情、语言,也大体猜得出这些人地性格,至于所猜是对是错,则需要用时间来考验。

这么胡思乱想了一阵子。小车已到了沙弯子。

祝焱一直闭着眼睛假寐,进了益杨界内,他睁开了眼睛,道:“对于新管会的发展,有什么想法没有?”

祝焱是益杨县的一把手。他说一句顶很多句,只要他在场,下属们自然而然会集中精神关注着他的神情。很多时候不必点出名字,下属也能理解他是在跟谁说话,一来二去,他养成了说话不用主语的习惯。

在车上两人一前一后,说话并不是太方便,侯卫东便侧着身,择其要点汇报了三层意思:一是新管会定位及请国内顶尖高手规划问题;二是修通从开发区到新管会再到新高速路口的小公路建议;三是在新管会南侧打造三平方公里企业群的建议。

祝焱听了以后,道:“规划问题、小公路建设问题,我觉得都可以考虑,不过新管会南侧距离开发区很近了。如果也建成工业园,与开发区功能雷同,是否有这个必要。如果有必要,为何不就让开发区来做?”

侯卫东早有预案。道:“新管会工业,准备以污染少的高科技企业为主,这与新管会未来定位相一致,这也是与开发区的最大区别。”

益杨地处内陆,地理位置无优势,政策也不特殊,所以招商很难,开发区对于企业的渴望,就如在沙漠中老兵对女人地饥渴一样,不管企业的性质、行业等等,只要肯来就举双手双腿欢迎,所以开发区的企业很杂乱,机械、小化工、加工,什么企业都有。

祝焱对开发区颇为了解,反问道:“高科技企业凭什么愿意到益杨?”

侯卫东老老实实地道:“我也没有想清楚,只是觉得这应该是一个发展方向,目前有一家药厂准备在岭西投资,我已经与他联系上了,明天到益杨来考察。”

祝焱听了这话,道:“药厂能落户益杨,你就立了一功。”

不过,他对此事没有抱过大的希望,又道:“你最迫切的任务是将规划搞出来,高科技园区能不能成,放到下一步再说,你如果愿意试,我也支持你。”

说到这,祝焱脸色阴了一下,道:“我很快就要到党校学习,你刚才说地事情,尽快形成书面材料,拿到常委会上过一过,你就大胆实施,这一年的时间对你来说是一种锤炼,我希望你别让我失望。”

“放心,我一定会努力工作,不丢县委办的脸。”

侯卫东心里却暗道:“不是让我到青干班吗,难道也变卦了。”他回头见祝焱开始揉着太阳

就将这个疑问暂时压了下来。

第二天,侯卫东将沈永华叫到办公室,将五万块钱递给他,道:“这钱没有用,还给你了。”

沈永华满心以为侯卫东是拿发票过来报帐,岂料他根本没有用,又见到侯卫东满脸严肃,没有笑意,一时之间,他有些摸不着头脑。

“以后财务制度要严格,无论谁要借钱,必须要有借条,我同意后才能借出去。”

沈永华急忙道:“侯主任放心,财务制度是很健全地,昨天是因为你要用钱,而且很急,所以才没有完善手续。”

侯卫东这才露出一丝笑意,“你和财政局关系怎么样?”

沈永华见侯卫东有了笑意,悬着的心落了一半下去,道:“我和财政局行财科长、分管局长都很熟悉,只是桂局长从府办过来不久,还不熟悉。”他恭唯道:“侯主任是委办主任,桂局长是府办主任,有你在新管会主持工作,财政局一定不会卡我们的脖子。”

侯卫东暗自苦笑:“如果不是桂刚在财政局,或许还容易沟通。”不过他没有在部下面前露怯,摆了摆手道:“没事了,财务上的事情你给我把好关,出了事情唯你是问。”

听了最后一句话,沈永华高兴得脸上放光,手里拿着五万块钱,下楼之时又哼起了张学友的吻别。

副主任章湘渝正好上楼,听到沈永华还算不错的调子,道:“沈科长,又遇到什么高兴事情,还哼着歌下楼。”他看着沈永华手中拿着的钱,道:“昨天不是说没有钱了,怎么今天就变了这么多?”

沈永华随机应变的本领不错,道:“侯主任给财政局联系了,将上个月拖欠的钱拨了一部分,我等会让蔡琳上楼,将钱送过来。”

章湘渝知道沈永华是看人下菜碟的角色,而且眼睛里向来只有一把手,便皮笑肉不笑地道:“那要多谢沈科长对我们地关心。”沈永华道:“章主任,这是财务科应有之责,没有服务好,请领导批评。”

两人错身而过以后,沈永华和章湘渝脸上的笑容几乎同时消失。

章湘渝进了侯卫东办公室,脸上又有了笑意,道:“侯主任,什么事情?”

“今天张主任到县政府开一天会,中午也不回来,我们俩到益杨宾馆陪个客人,是从岭西过来的,是做药地,他的关系网很宽,我看是否有机会从沿海地区引进一个制药厂过来。”

章湘渝兴奋地道:“我们益杨有一半是山区,药材资源极为丰富,倒是一个生产中成药地好基地。”

侯卫东伸了个懒腰道:“现在我也没有底,等见了面再说,不过别管中成药还是西药,只要能进新管会,就是好药。”

十一点半,侯卫东、章湘渝、项目科杜铁军,等在了益杨宾馆黄山松房间,过了几分钟,四辆小车组成的小型车队抵达了益杨宾馆。

蒋大力穿了一身中式对襟衣服,头发剪得极短,嘴唇上却留了一圈胡子,见到侯卫东,正在老派地拱手,不提防被侯卫东来了一个熊抱,连声道:“冬瓜,你是有身份的人,怎么还这么野蛮。”

侯卫东在大学里,与蒋大力关系最铁,他能在上青林开石场,当初蒋大力汇来的三万元启动资金起了很大的作用,此时也不管蒋大力如何装神弄鬼,狠狠地给了他一个拥抱,又在背上使劲拍打几下。

蒋大力痛得一边抽气,一边介绍道:“这是我最好的朋友侯卫东,现在是益杨县新管会主任。”

“这位是高总,秀云药厂的老总,与我是多年合作伙伴。”

高总相貌是典型广东人,身材也是瘦瘦的,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芶,操着广东普通话,道:“侯主任,我是老蒋的好朋友,也有生意在岭西,今天和侯主任见了面,是我的荣幸,希望多多帮忙。”

侯卫东眼光迅速地打量了眼前这位广东老总,见其颇为朴素,脖子上没有挂粗粗的金项链,手上也没有大大的戒指,心里便对他有了几分好感。

落座以后,侯卫东道:“昨天老蒋已将高总的意思说了,我们益杨欢迎你过来考察,先用过便餐,在宾馆休息到二点钟,我来接你们,到新管会去考察。”

高总不慌不忙地道:“听老蒋说了侯主任许多故事,我很佩服的,中午我们好好喝一杯,考察的事情交给他们就行了,我这一趟过来主要是交朋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