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逸群来到怡翠馆的时候,云落和晏雯晓还没有到,而刘岳平也因为局里有点儿事耽搁了,说是要晚一点儿才到。于是,郑逸群忽然有了点儿空闲,可以稍微休息一下。他走到怡翠馆一间僻静的房子里,这里有床,于是,他和衣躺下。郑逸群真的疲惫极了。现在,昨晚滞留的客人已经疏散了,虽然还有一些阵雨,但俱乐部通往高速公路的路已经通了,客人有事的就都走了。俱乐部里一些小事都处理了,保安主任也派人去医院看望了那个受伤的武警,送了一些慰问金。只是有一件事情还没有结果,那就是李铁牛小舅子的遗体还没有找到,打捞局的船还在打捞。

下午,公安局的人来调查了一下李铁牛司机出事之前的情况,俱乐部向他们提供了他自己签字的免责声明书和救援录像。公安局的人也没说什么,做了笔录就走了。郑逸群发了信息给尹诗双汇报了情况,尹诗双可能是对那部手机还不熟悉,只是用英文回答:I got it。

郑逸群眯上眼睛,一股巨大的倦意顿时吞没了他。他似乎睡着了,但似乎又没睡着,总是半睡半醒。

手机上有提示音,他拿起来看看,原来是邮件,他打开邮件,发现是宣萱发来的欧升达、郭正余和一个叫王楚红的人与威灵顿公爵的会面安排。欧升达和郭正余见威灵顿公爵,郑逸群没有什么奇怪的,尤其是郭正余,他本身就是香港的太平绅士,这个王楚红是谁呢?

他昏昏沉沉地放下电话,准备接着睡,但是,王楚红这个陌生的名字却总在他的脑子里萦绕,欧升达、郭正余两位大佬陪她去见威灵顿公爵,她肯定不是一般的人物,那是什么人呢?

他一骨碌爬起来,打电话问宣萱知不知道王楚红是什么人。宣萱回答:“你也太不敬业了,王楚红不就是涵涵小姐吗,王楚红是她的真名嘛。”

郑逸群恍然大悟,拍拍自己的脑门说:“对啊,不就是她嘛。”他站起身来,在床边找到了一壶茶,摸摸,温温的,他倒了一杯,一口饮尽,然后问:“她不是移民了吗,怎么跟欧升达、郭正余他们还有联系?”

宣萱回答:“这个我还真不大清楚,涵涵不是移民加拿大了吗?这几年一直很低调,貌似也没有回国。你要知道,她虽说是告别了娱乐圈,但如果回国也是会引起媒体注意的。”

郑逸群想了想说:“你给我查一查,欧升达这两年去没去过加拿大,特别是温哥华。”

宣萱貌似正在电脑前,很快就回答:“去过两次,目的地都是温哥华,不过……”

郑逸群觉得她很犹豫,就问:“怎么啦?”

宣萱回答:“他每次都是带乐枫教授一起去的,没有住宾馆的纪录,每次时间都很长,最长的一次超过二十天。”

郑逸群问:“欧升达有在温哥华买房子吗?”

宣萱说:“这个我要查一查,现在无法回答你,怎么?你怀疑?”

“你还是查查再说吧,我觉得事情有点儿怪。”

“对了,我交代你在哈佛附近给欧广群找公寓的事情你安排得怎么样了?”郑逸群问。

“哦,是这样,我找了两个信得过的经纪人,找了两套公寓,把资料传给乐教授了,乐教授说等欧董在英国忙完了,顺便到美国看一下,如果行就把钱交了。”

“明白了。”郑逸群收了线。

看看表,跟云落和晏雯晓约好的时间也差不多了,他走进洗手间,洗洗脸,看看镜子里的人,眼睛里有点儿血丝,看起来有些憔悴,于是,他擦了一点儿男士护肤霜,这样使得自己看起来精神一些。

他刚拾掇完自己,服务员就过来敲门,告诉他客人到了。郑逸群嗯了一声说:“回复客人,我马上就到。”

郑逸群走出房间,向客人所在的厅里走去,回廊上吊着各色笼子,养着仙禽异鸟,人一走过,叽叽喳喳地叫个不停。院内两边都是抄手穿山游廊相接,朱红垂花门,小三间,完全是华丽的宫苑气派。走进厅里,云落和晏雯晓正坐在一个茶几前喝茶,因为这里都是碧色窗纱,所以,映得两人的脸都有些发青。

云落今天穿了一件黑白相间的裙装,足上是一双黑色丝带编制的凉鞋,简单而雅致。晏雯晓则穿得比较休闲,上身是件宽宽大大的淡蓝色暗花衬衫,开胸有点儿大,但还算是在合理范围内,显得特别性感;下身是一条黑色绸裤,宽大却能让人隐约看见她两条长长的美腿,脚上的鞋亮晶晶的。

“咦,不是说请你们新戏的编剧吗,人呢?”郑逸群问。

云落脸上浮现出她招牌式的纯真笑容,回答:“哦,他马上就到。”

晏雯晓站起身来,郑逸群发现她真的很高,几乎跟自己的身高差不多,也就是伊涛的个子才能配得上她。晏雯晓很淑女地说:“郑总,能不能借一步说话?”

郑逸群有点儿诧异,但马上意识到,晏雯晓找自己一定与昨晚伊涛的事情有关,于是,他点点头。穿过大厅的侧门是一个暖阁,暖阁里有一张玉石雕成的大床,上面挂着碧绿的纱帘。床边有个茶几,茶几旁边摆着几张玉石面的圆凳。

两个人坐下,晏雯晓胸前露出一段浅浅的乳沟,却令郑逸群很不舒服,于是,他看着晏雯晓的脸,尽量不被下面那雪白的一片干扰,他问:“有事啊?”

晏雯晓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她犹豫了一下问:“伊涛昨天跟你说什么了吗?”

郑逸群迅速分析了一下,不说一些不行,说多了还不行,于是,他回答:“他现在就是感觉到压力大。”

“压力大,是工作还是爱情?”晏雯晓问。

郑逸群平淡地回答:“兼而有之吧。今天你没见到他吗?下午两点多他就离开了。”

晏雯晓点点头:“他有打电话给我,不过,下午我们都忙,他那边质监部门有检查,我这边又在跟云总谈事情,就没有见到。”

郑逸群把头转向一边,对面是一组屏风,上面雕刻着花鸟人物,他说:“伊涛有压力,压力来源于方方面面,但最主要的还是感情上的,爱得太热烈,他反而会有不舒服的感觉。”

晏雯晓嗯了一声:“有时候我能感觉到这点。在遇到他之前,我虽然相信爱情,但是已经不再向往婚姻了。可是,遇到他以后,我觉得我对婚姻有信心了。”

郑逸群嗯了一声:“都说婚姻是爱情的坟墓,不过也恰恰因为这样,爱情才不会死无葬身之地。”

“谢谢郑总的鼓励,我会努力的。对了,伊涛没说别的?”晏雯晓又问,眼神里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郑逸群很明白,晏雯晓可能是想问一问安妮与伊涛的事情,即使是晏雯晓知道伊涛和安妮的事情,从自己嘴里说出来那也是大忌。有些事情,装糊涂比清楚更有利。于是,他摇摇头回答:“没说什么,后来下雨了,我就去指挥抢险了,他找地儿睡觉去了。”

“是这样啊!”晏雯晓若有所思地点着头,脸上的表情有些复杂。过了一会儿,她忽然又问,“是不是周洁来了?”

郑逸群点点头:“来了,没参加你的订婚仪式,是不是要找她算账?”

晏雯晓摇摇头:“那倒不至于,不过我们好久没见了,找个机会我请她吃个饭还是应该的。你知道她的时间安排吗?”

“我回头把她的行程发给你,你看着安排吧。”

晏雯晓点点头道:“我得劝劝她,别因为那个什么陈瑾跟甄妮妮互不来往,何必呢?不就是个男人嘛。”

郑逸群只知道晏雯晓、甄妮妮、周洁她们在一起演过戏,还知道周洁原来跟甄妮妮来往过密,但她们之间的关系就不知道了,现在听晏雯晓这个口气,她们之间的关系也是很好的。娱乐圈说复杂也复杂,说简单也简单,关键就在于人与人之间的交往。

“好啊,你们约好了,到时候我安排你们出海。”郑逸群轻松地道。

晏雯晓像忽然想起了什么,说:“对了,关于钱小小我听到了些事情,想不想听听?”

“晏小姐如果信得过逸群,我愿闻其详。”

晏雯晓眼珠转了转说:“我们到外面去吧,云落知道得全面一些。”

“好啊!”郑逸群站起身,礼貌地伸出了手,示意晏雯晓先走。晏雯晓站起身,一种奇怪的香气飘入郑逸群的鼻孔,是一种浓烈的诱惑。

走出暖阁,云落正在那里出神,见他们出来,报以一个纯真的微笑,这是一种少女般的微笑,居然会浮现在一个母亲的脸上,真是不可思议。

晏雯晓文静地对云落说:“你跟郑总说说钱小小的事情吧。”

云落看看郑逸群道:“其实,我认识她也就是在北京的几个派对上,她属于那种比较能装的,从来不准时来,来了也就是跟大家打个招呼就走。”

“为什么?”郑逸群问。

云落撇撇嘴,有点儿不屑地说:“还不是显示自己的高贵嘛。每次走都说自己很忙,天知道她忙不忙。”

“她很有钱吗?”郑逸群问。

云落耸耸肩,回答:“没人知道她做什么,表面上旗下有一家服装公司,就是那种在意大利或者法国注册两个似是而非的牌子,然后在国内蒙人的公司。我还给她当过模特,抠门儿得要死。还有家什么工程咨询公司,是在加拿大注册的,回国专门做大工程的咨询。可这些都是幌子,她实际还是通过钱穆里做那些私下买卖。不过,谁也没有证据,也不能乱说。”

“她以前没有男朋友吗?”郑逸群问。

云落摇摇头,回答:“在这点上,钱小小还真是没什么太多绯闻,不像某些红色公主,身边的小白脸换得比走马灯还快。对了,你知道她跟你们原来的总经理古梦柏是怎么认识的吗?说起来是个传奇。有一天,钱小小跟一群‘高档’女人在巴黎一栋别墅里聚会,有个女人对大厨感兴趣,但又不会法语。法国人高傲坚决不说英语,没办法,他们就找饭店,要求派个翻译,于是,来的是古梦柏。”

“真的假的,听着怎么像电影?”晏雯晓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

“可信度非常高,因为当天在场的女人里面有林盛兰。郑总,林盛兰你应该熟悉吧?”云落把脸转向郑逸群,她脸上有些亮晶晶的珠光,不知道用了什么化妆品。

郑逸群当然认识林盛兰,就是《金陵风月》的导演嘛。于是,他点点头回答:“认识。”

“林导也在,这事儿你怎么知道?”晏雯晓问云落。

云落嘴角向上一弯,说:“她亲口对我说的。那天你们不都在议论古梦柏吗,正好为了咱们的戏,我打电话给她,想请她来做艺术指导,偶尔提到了俱乐部换股东,可能实际出资人就是钱小小的时候,她亲口跟我说的。当时,她正在法国参加戛纳电影节,钱小小特地请她吃的饭。”

“是够戏剧化的。”晏雯晓显得无奈地摇摇头。

郑逸群疑惑地问:“他跟周惜雪说分就分了?”

“这个林盛兰也没说清楚,具体是怎么处理的应该有些故事。”云落回答。

郑逸群皱着眉头思索了一会儿道:“据我对古梦柏的了解,他对女人是有一套的。但当年周惜雪为他付出了那么多,怎么说分就分了,这事儿还真有些令人想不通。别的不说,光是周浩那一关他也不好过啊。”

晏雯晓看看云落说:“回头你应该再跟林导打听一下,这事儿听着好像还有别的故事啊。”

云落摇摇头,回答:“这事儿林导也不一定清楚,你跟林导合作过,应该知道,她跟谁的交情也不深,那天她出席钱小小的派对估计也就是礼节性的。按我的观察,她跟钱小小的关系也不是很密切。”

郑逸群略微思考了一下,带着商量的口吻对云落说:“那还是麻烦云总通过其他渠道了解一下。你们知道,我跟古梦柏共事多年,他的性格我还是了解的,做事能这么决绝不像是他的一贯风格,这里面应该有别的事情发生。”

“不过,我倒是听过一件事,不知道跟这件事有关系没有?”晏雯晓忽然插了一句。

“晏小姐请讲。”郑逸群问。

“你们听说宝山区的铁山水库旁边有块水源地最近批给一个公司做葡萄酒庄了吗?”晏雯晓问。

“这个我还真没听说。”郑逸群摇摇头。云落也表示第一次听说。

晏雯晓微微一笑说:“我也是听说的。这块地原来一直是李佳薇在运作,她出事以后,这块地不知道怎么转到了北京一个公司的手里,而据我所知,这块地的实际控制者是周浩。”

“周浩搞酒庄?他不是专心于资本运作吗?”云落问。

郑逸群沉默了一会儿,抬头看看两个美女说:“搞酒庄一直是古梦柏的一个理想。你们可能知道俱乐部那个酒窖,当时建设的时候,古梦柏就想把这个地方搞成一个酒庄,但后来因为有些股东不同意所以没搞成。现在这个酒庄是周浩的地,那么,就有可能是古梦柏的主意。只是我不明白,这种事情他们还能合作。”

晏雯晓嗯了一声,接着说:“还有啊,我听说钱小小和古梦柏现在的排场很大,保镖请的都是美国特种部队的。”

郑逸群随意地回答:“这个我不奇怪,现在俱乐部里的很多资源都是古梦柏当年建立的,虽然他离开了,有些关系他还是可以动用的,而且有些关系会让他受用一生的。”

“我听别人讲,他回来可能会对你和尹总不利,是吗?”云落两只大眼睛显得很无邪的样子。

“这个也无所谓,都是打工,东家不打打西家。”郑逸群淡淡地回答。

“不然的话这次雯晓的戏郑总跟我一起投资吧,也算是开拓个投资渠道。”云落忽然建议道。

“这个风险很大吧?”郑逸群对云落的建议毫无准备,脱口而出。

云落笑了,指指晏雯晓,笑道:“这就是票房,你还担什么心?”

郑逸群呵呵地笑了笑:“那是,回头你发个预算给我,没什么问题就做吧。”

郑逸群为什么爽快地答应了这个事情,因为他听别人讲过拍电影和电视剧可以洗钱。自己所掌握的刘岳平的资金里还有一部分没有合法,何不通过云落她们洗白?靠投资电影洗钱,是一种好办法。一般的程序就是拍摄那种预算很高的电影,使用胶片和设置布景只用很少的钱,大量的钱用作其他方面,这些钱就变成了那些相关公司的合法利润。这样,电影公司看上去是在亏本,但实际上黑钱都通过电影公司漂白了。

“这么说,我们三个现在算是伙伴了?”

郑逸群淡淡地笑着:“我对这行不懂,只是想两位美女既然看得起逸群,逸群怎么也不能驳了美女的面子啊。”

云落跳起来,热烈地拥抱了一下郑逸群,叫道:“郑总,你太好了。”她身上的香水味没有晏雯晓的那么浓,皮肤滑腻,令郑逸群怦然心动。但是,他努力抑制着自己,轻轻回应了一下,然后道:“希望两位美女能多多指教。”

晏雯晓也拥抱了一下郑逸群,但明显没有云落的拥抱热烈,更多的是一种礼节。在理解异性的肢体语言上,郑逸群不敢说自己是专家,那也绝对算得上有一定技术水准的熟练工人。云落的热烈是发自内心的,晏雯晓的礼貌也是由于云落的热烈不得已而为之。

“哈哈,郑总好艳福啊,这么多美女跟你拥抱。”门口忽然有人说话。郑逸群转身一看,原来是腾大股份的董事徐欣然。

只见他今天穿着整齐,貌似要参加某个重要的仪式。于是,郑逸群走过去,跟他握握手道:“徐总好。”

云落在旁边道:“徐老师,怎么来得这么晚?”

徐老师?云落怎么这么称呼徐欣然,郑逸群马上明白了,她们所说的编剧就是徐欣然。

“真没想到,徐总原来是剧作家,真是真人不露相啊,佩服佩服。”郑逸群笑道。

徐欣然嘿嘿地笑着说:“练笔,练笔。”

郑逸群故意逗他说:“不是代笔吧?”

徐欣然撇撇嘴道:“我倒是想代笔,这两位姑奶奶叫我住在这里,一周之内把第一稿交出来,你说这跟江南贡院有什么区别?”

晏雯晓看着郑逸群,不疾不徐地说:“郑总,你看看他,在这烟柳繁华之地,温柔富贵之乡,居然说这里是江南贡院的小格子间,有没有良心啊?”

郑逸群眯眯地笑着不出声,有人把一部电脑和一件行李拿进来,郑逸群指指后面的暖阁说:“送后面去,徐总这几天就住那里吧,徐总可能不知道,你睡的那张床要上百万呢。”

徐欣然耸耸肩,说:“最好是有韦小宝那七个老婆。”

晏雯晓似笑不笑地说:“你算了,别说韦小宝那七个老婆在这里你拿不出剧本来,要是被章总发现,我们可是没好果子吃。我们可知道,这里可是章总的产业,选择多是好事,选择错了是坏事!”

徐欣然赶紧说:“她只是股东而已,股东而已。”

郑逸群看着服务员从暖阁那边走过来,忽然觉得有点儿奇怪,章艾怎么会同意徐欣然自己住在这里?于是,他半开玩笑地问:“徐总,你来这里住,跟章总请假了吗?”

徐欣然呵呵地笑着说:“她去英国了。”

又是一个去英国的,郑逸群心里的某根弦又铮地响了一下,他开玩笑地问:“是看你儿子?你儿子不是在伦敦上学吗?”

徐欣然摇摇头,满不在乎地说:“哦,不是,她去见朋友,据说有生意谈,我也不清楚。我不关心那些生意,不就是赚钱吗,有什么意思?”

“先吃饭吧!”云落看看表,用商量的口吻对郑逸群说。

“好啊,我们去吃饭。”

吃饭的地儿是在中厅的另外一面,跟暖阁相对。郑逸群叫徐欣然坐了首位,两个美女坐在他的两侧,自己则坐在了徐欣然的对面。桌上已经摆上了冷盘,鸽子蛋、醉鱼、糟鹅掌鸭信……“喝点儿什么酒?”郑逸群知道徐欣然是酒仙,酒量大,而且每种酒都能说出个子丑寅卯来。

徐欣然看了看桌上的冷盘说:“这是本帮菜吧,喝点儿黄酒吧,你这里有什么好黄酒?”

“我这里有上等的沉缸酒,要不要试试?”

“什么是沉缸酒啊?”云落问。

徐欣然笑笑说:“沉缸酒为甜型黄酒,因其在酿造过程中,酒醅必须沉浮三次,最后沉于缸底,故得此名……”徐欣然耐心地讲了大约十分钟。

郑逸群在旁边不失时机地说:“怎么样,云总,长学问了吧?”

“哇,徐老师,我太崇拜你了,你收我做学生吧。”

晏雯晓在旁边不紧不慢地说:“你应该认徐老师为干爹。”

大家哈哈地笑起来。云落似乎并不生气,看着徐欣然,有点儿撒娇地说:“徐老师要是收我做干女儿,我就买个那种齐啥小短裙穿上。”这番话更让大家乐不可支,桌上的气氛一下子就进入了状态,云落和晏雯晓分别跟徐欣然干了三杯。

热菜是郑逸群下午来的时候安排好的,都是地道的《金陵风月》里的名菜。

因为云落跟徐欣然介绍说郑逸群也要参与这部电影,于是,大家也都算是自己人了,聊的话题也都是关于新戏的事情。因为有郑逸群的加入,投资自然是要扩大。郑逸群因为考虑到把刘岳平某些还未洗白的资产快速洗白,于是继续引导他们往大投资大制作上思考。云落和晏雯晓自然不明就里,一听郑逸群要大投资,都很兴奋,说要重新做预算。两个女人还分别与郑逸群喝了两杯,郑逸群不敢冷落徐欣然,每次喝酒都把徐欣然拉着,很给徐欣然面子。徐欣然自然很高兴,喝了不少。

聊着聊着,徐欣然忽然问郑逸群:“对了,听说你们那个美女总经理去英国了,是吧?”

郑逸群对徐欣然的问话不吃惊,章艾也要去英国,可能跟尹诗双沟通过了,只是章艾去英国没有通过俱乐部这边安排行程,自己不知道而已。于是,他回答:“是的,明天到。”

“我八卦一点儿,她是不是跟欧升达有点儿什么啊?怎么他们总一起出差?”徐欣然看着郑逸群,半真半假地问。

“你觉得欧升达能跟乐教授分开,还是尹总会迷上欧董,甘心一辈子做小三?”郑逸群不急不躁地反问。

“哈哈,我就是随便一问。”徐欣然打着哈哈。

“郑总,徐老师说到尹总,我倒是有点儿奇怪,她那么漂亮,又能干,一直没男朋友?”晏雯晓忽然在一边问道。

“是啊,我也很奇怪。”云落在一旁附和。

郑逸群想了想回答:“也许是她工作性质决定的吧。俱乐部的员工一般不敢追她,客人呢,又很少能真正了解她。很多时候,她看似很光鲜,实际上还是蛮累、蛮孤独的。”

“听这意思,郑总有点儿怜香惜玉啊。”徐欣然在一旁不怀好意地看着郑逸群,郑逸群脸上一热,徐欣然又说,“看看,脸红了,说到你心里去了吧。”

两个女人也趁机添油加醋、煽风点火,把郑逸群搞得真有些不好意思了。他忽然意识到,其实尹诗双一直在自己心里有种特殊的位置,是爱情吗?他不敢肯定,因为每次他都不敢想这个问题。

好在徐欣然没有继续下去,他说:“开玩笑的,郑总别在意。对了,尹总要在英国待多长时间?”

“按目前的计划是一周左右,就是不知道有没有什么变化。”

“嗯,我知道了,事情应该很棘手。”徐欣然微微颔首。

“什么很棘手?”云落问。

徐欣然耸耸肩:“还不是欧升达和楚之洋那些麻烦事。”

晏雯晓平静地问:“他们遇到了什么事?都是国内响当当的人物,遇到点儿事情都会摆平吧?”

徐欣然摇着头说:“这回可不一般,是大麻烦,大到你无法想象。”

“没听说是谁在动他们吗?”郑逸群适时地插了一句。

“听说过阿萨这个人吗?”徐欣然环视着大家,一脸神秘。

云落看着晏雯晓,晏雯晓面无表情地坐着。郑逸群心里一动,原来就有传言说晏雯晓和顾刚有绯闻,她跟阿萨关系一定不寻常,只是徐欣然不知道而已。有时候,有的话该说,有的话就不该说,徐欣然显然是政治经验不足。

徐欣然见大家不说话,压低声音说:“我听说,阿萨的政敌找到了阿萨的一些把柄,要做点儿文章,所以,先拿欧升达和楚大少试试刀。”

“是吗,抓住了什么把柄?”晏雯晓不动声色地问。

“据说跟一个叫涵涵的女人有关。”徐欣然压低声音回答。

云落看了晏雯晓一眼,晏雯晓依旧没什么表情。但郑逸群知道,晏雯晓曾经跟涵涵演过几次对手戏,在某种程度上讲,没有涵涵,也没有晏雯晓的今天。徐欣然平时可能不大关心娱乐圈,对这些事比较陌生,这样说话也能让人理解。

“涵涵?她不是移民了吗,怎么跟国内的事又联系起来了?”云落问。郑逸群明白,她这是故意问的,目的是要问出点儿真材实料。

徐欣然喝了一口酒,咂了一下嘴,说:“具体的事情还不大清楚,就是听说她跟阿萨和欧升达都有联系,这女人也够厉害的,能游走于这样的人中间,还能做到游刃有余。不一般,不一般,女中豪杰啊。”

云落忽然感慨地说:“本来我们这个圈子的人都是很羡慕涵涵的,能在那么红的时候急流勇退,去过自己的田园生活,没想到,在国外还是逃不脱国内的相互倾轧啊。”

“别聊这些了,别人的事情,我们关心那么多干什么?我们还是研究研究我们的戏吧。来,徐老师,我敬你一杯。”徐欣然笑嘻嘻地站起来,跟晏雯晓碰了杯,然后,豪爽地一饮而尽。

坐在一旁的郑逸群心里清楚,徐欣然这番无心的话一定触动了晏雯晓的敏感神经,他说不谈,那一定是想掩饰什么。此时无声胜有声,这句话放在此时太合适了。

郑逸群正看着他们几个喝酒,忽然,怡翠馆的主管走进来,伏在他耳边说:“客人到了。”

尽管他还想听听晏雯晓他们说什么,但看晏雯晓的态度觉得可能也不会再有什么猛料了,于是,郑逸群跟他们打了个招呼,说自己有客人,就走出了怡翠馆。他相信,随着自己跟云落和晏雯晓合作的加深,晏雯晓会主动说一些事情的。阿萨的问题不仅涉及欧升达和楚之洋,可能还涉及伊涛,这里面就有一个自己要不要跟伊涛合作的问题。

刘岳平在稻花村等着郑逸群,这里是整个影视基地最偏僻的地方,选择这里主要是避人。刘岳平此时很谨慎,不想惹任何麻烦。

稻花村是电视剧《金陵风月》里一个寡居女人的住所,这里完全是一派农家风光,数楹茅屋边只有两行青篱,下面分畦列亩,佳蔬菜花,漫然无迹。宋代王淇《梅》云:“不受尘埃半点侵,竹篱茅舍自甘心。只因误识林和靖,惹得诗人说到今。”可能说的就是这种意境吧。

在去找刘岳平的路上,保安主任忽然打来电话,他说:“郑总,有个事情有些奇怪,郭正余那个助理李敏阁安排了几个人住在二十一号别墅,奇怪的是,那几个人是坐武警的船来的,直接停在码头,然后就去了二十一号别墅。”

“穿便装吗?”郑逸群问。

“是的,这几个人的面孔很陌生。”保安主任回答。

“你问一下有关方面,看看是什么来路。”郑逸群吩咐道。

“明白。”保安主任回答。

李敏阁请的居然是武警?这不像是郭正余的打法啊?郭正余是很少跟这些人打交道的,这是怎么回事?

郑逸群走进稻花村的堂屋,看见刘岳平正背着手看着中堂的一幅画,那是一幅梅花。

听见郑逸群进来,刘岳平转过身,长叹一声:“桃李春风结子完,到头谁似一盆兰?如冰水好空相妒,枉与他人作笑谈。”

郑逸群问:“怎么这么感慨?”

刘岳平叹口气说:“坐吧。”

于是,郑逸群坐下,把他从上午到刚才听到的一些事情原原本本未加一句修饰地跟刘岳平复述了一遍。刘岳平一直静静地听着,之后深深地呼了一口气,似乎要吐出心中所有的浊气,道:“我决定下周正式提出辞职。”

“老爷子那边准备怎么办?”

刘岳平忧虑重重地回答:“他那边有些问题会想办法解决的,你要知道,有时候解决问题不仅仅在于他本人,还有别人之间的幕后交易,讨价还价。他只是棋局中的一个棋子而已,命运不在自己的掌握之中。当然,一切也要做最坏的打算。”

郑逸群问:“还没点菜吧?”

刘岳平摇摇头说:“没有胃口,你随便安排吧,我就是想喝点儿酒,喝完就在这里睡了。”

郑逸群叫来稻花村的主管,交代了一下,然后问刘岳平:“你不回去,许小姐不生气啊?”

刘岳平摇摇头说:“她家今天有个会议,她要开会。”

听他的口气,郑逸群就明白,这可能是个借口,刘岳平跟许赛雁其实就是政商联姻,感情的因素并不是那么大。菜很快上来了,是典型的淮扬菜,四冷四热。郑逸群知道刘岳平喜欢烈酒,于是点了陈年的口子窖。

“你多喝点儿,我少喝点儿,我刚才已经有了酒底儿了。”郑逸群道。

“行。”刘岳平很随意地回答。然后,他顿了一下说,“最近没有特殊的事情就不要见面了,少联系或者是不联系。关于有些没处理好的资产,你自己做主就好,兄弟我相信你。”

郑逸群点点头:“嗯,我会处理好的。收购中海信已经迫在眉睫了吗?”

刘岳平回答:“事情恐怕已经到了快摊牌的时候了。我很担心,林晓伟现在在这里面到底扮演什么角色。你要知道,当时你要入股中海信的时候,他应该知道我和你的关系。我现在就怕他突然反水,事情恐怕就严重了。”

“你不担心陈瑾那边吗?”郑逸群问。

刘岳平喝了口酒说:“他那边应该是猜测,不会有什么重要的东西。不过,他现在这样做,背后肯定有人。至于是谁,我慢慢调查,你就不用管了。”

“你跟尤乐梅的事情是不是要重新考虑一下?这么下去,陈瑾肯定会疯狂报复的。”郑逸群忧心忡忡地说。

刘岳平看着郑逸群,严肃地回答:“这件事的确很棘手,我退了,陈瑾就会停止报复吗?你要知道,男人要是被嫉妒点燃,那是很难停下来的。在这件事上,我承认我有错误,但是,现在已经成了这样,我就必须面对。在人之上,要视别人为人;在人之下,要视自己为人。”

郑逸群无言地举起杯,两个人心照不宣地饮了下去。酒很烈,刘岳平咳了一下。

一个电话打进来,是保安主任的,他告诉郑逸群,李铁牛司机的遗体已经打捞上来了。郑逸群问:“他家属反应怎么样?”

“能怎么样?你想象得出来,反正不会跟新闻里说的那样,死者家属情绪稳定。”

“你盯紧了,有事及时跟我联系。”郑逸群收了线,然后对刘岳平说,“李铁牛小舅子的尸体找到了。”

刘岳平叹口气道:“这个人很难缠,估计老爷子和朱书记他都不一定买账。他这次来鹏城,王汉荣动用了不少的资源,因此,他除了买王汉荣的账,别的人都难以影响他。”

郑逸群点点头:“明白,这次俱乐部也很紧张,古梦柏马上就要回来,专门处理这件事。”

“古梦柏回来,你们这里就消停不了了。”刘岳平夹了口菜,慢慢地咀嚼着。

郑逸群身体斜靠在椅子上说:“这个是自然,他可不是省油的灯,只是我有点儿怀疑,上次他和周浩惨败于欧升达、楚之洋之手,这次还敢斗?”

“看他这次这个架势,貌似玩得更大,至少来说,老爷子也在他的视线范围之内。换个说法,他可能是别人的打手,别人打阿萨,他利用机会在完成主子交给的任务的同时干些私活儿。”刘岳平分析道。

“你觉得这事会怎么发展?”郑逸群问。

刘岳平严肃地回答:“你死我活。”他顿了一下道,“最近咱们不是太紧急千万不要通电话,明白吗?有事你可以叫宣萱打电话给许赛雁,一般事就说俱乐部的精品店来了好衣服,十分紧急的就说俱乐部有讲座。”

郑逸群咧嘴笑笑说:“有点儿特务接头的意思啊。”

刘岳平的表情更加严肃,说:“这是必须的,我们必须防备他们给我们上手段。你要明白,他们的资源可没那么简单。他们要想查一件事,不得到他们想要的东西很难收手的。有证据要上,没有证据,制造证据也要上。”

“明白。”

“我跟许赛雁之间也要有个约定,回头我要跟她研究一下,这个时候,不得不防啊。”刘岳平道。

“你现在不考虑正式举办个婚礼吗?”

“不是时候,现在要举办婚礼,那不是让人家注意我们吗?我辞职以后,我们去国外住一段,看看情况再说吧。”

“也好,这个时候的确需要低调。对了,晚上要不要找个女人?”

“算了,这时候还是谨慎点儿为好。我要考虑一下过去的一些事情,尤其是跟尤乐梅的关系。时光是一台粉碎机,不仅会摧毁你对爱情的记忆,还能让你不再感动,不再唏嘘。”

“嗯。”郑逸群无言地举起杯。刘岳平也会意地举起杯,两个人隔空比画了一下,喝了。

放下酒杯,刘岳平忽然问:“有点儿奇怪哦,徐欣然怎么忽然改行做编剧啦?”

“你觉得哪里不对吗?”

“倒不是不对,我是觉得丁思妍出事以后,章艾更忙了,徐欣然怎么显得更闲了?这次章艾也去了英国,估计跟林晓伟有关系,回头我跟毛英华联系一下,看看是不是有什么变化。”

“嗯,我明白,如果涉及收购中海信,腾大股份这块也是必须争取的。你放心,我会密切观察的。不过,我相信,章艾不会轻易跟林晓伟站在一起的,我甚至不相信,林晓伟真的跟别人站在一起了,也许,他有他的现实考量吧。”郑逸群道。

“不管他有怎样的现实考量,他现在对我们瞒着这么大的事情,这本身就说明他太现实了。太现实,人往往会选择利己的那一面,而这样下去,最终会对我们不利。”刘岳平的表情告诉郑逸群,他似乎已经完全失去对林晓伟的信任了。准确地讲,是对整个世界失去信任了。

“慢慢观察吧,不能一棍子把人打死啊。”郑逸群不温不火地说。

刘岳平似乎没听见他的话,坐在那里静静地看着桌面。这是一个带着花纹的大理石桌面,花纹很抽象。刘岳平就那么看着,心里不知道在想什么。郑逸群很感慨,他忽然记起一句不知道谁说的话:自己选择的生活,哭着也要把它过好;自己决定的未来,跪着也要把它走完。走众人都走的路是最安全的,然而,经常会遇到交通阻塞。

半晌,他抬起头,忽然问:“你说徐欣然在给云落和晏雯晓当编剧?”

“对啊,怎么啦?”郑逸群不知道他为什么忽然又问起这件事。

“这个云落有点儿不大寻常,她发展这么快,背后的人一定不简单。我记得她似乎跟徐瑞林的关系很近,对吧?”

“是啊,你的意思是?”

刘岳平的眉头稍微紧了一下,马上又散开说:“没什么,有种奇怪的感觉。”

“其实,我也有这样的感觉。”

“王建辉。”刘岳平脱口而出。

郑逸群点点头:“以前我总觉得不大可能,不过,现在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了。回头我查查,我们的猜想可能是对的。”

“王建辉……”刘岳平若有所思地点着头,手指在大理石桌面上轻轻地敲着。

“你觉得王建辉是敌是友?”郑逸群问。

刘岳平眉头紧蹙,思谋了一会儿,说:“难说。他这个人一直特立独行,上次他没有当上一把手,心里一直不大服气,特别是对朱书记有些怨气,是不是对老爷子也有想法这就难说了。对了,以前他跟古梦柏有联系吗?”

郑逸群大脑里的CPU立刻运转起来,他想了半天说:“应该没什么关系,他以前没来过俱乐部。那次来俱乐部还是第一次,结果事情闹得很大,他也不怎么来了,这回来也让我感觉很突然。”

“哦,是这样。”刘岳平微微地点头。

“来,喝一杯?”郑逸群端起杯。

刘岳平心不在焉地端起杯,正要喝,他的电话响了,他看了一眼有些紧张,马上站起身,走到外面去了。他的这个动作叫郑逸群有点儿意外,这一定是个重要的电话,非常重要。

过了一会儿,刘岳平走了进来,显得有点儿心神不宁,但还是极力控制着,像没事人一样在郑逸群面前坐下,但郑逸群明显看得出,他的手在微微地发抖。郑逸群没有问他是谁的电话,此时多嘴是一件很不明智的事情。

刘岳平沉默了一会儿,缓缓地说:“据可靠消息,有人正在举报我。虽然还没有正式开始调查,但估计不会轻易过关。”

“哦?严重吗?”郑逸群脑子里顿时像炸开了一颗原子弹,声、光、电一起冲击着他,让他感觉就像是进入了另外一个世界。有人举报刘岳平,是什么人?举报的内容包括自己吗?刘岳平消息灵通,应该不会假。

刘岳平的嘴唇动了几下,郑逸群的耳膜像飞机下降时受到压迫一样,没听到他说什么,于是问:“你说什么?”

刘岳平提高声音道:“情况还不是十分清楚,你要作好准备,可能会有人来问你话。”

“放心,我这边没问题,你知道,基本上没什么把柄的,主要是你要把其他方面的事情安排好。”郑逸群回答。

刘岳平看着他,想了想说:“这样,等下我在这里要见两个人,我直接打电话不方便,你去打,把他们分别安排在不同的院子里,我分别去见。”刘岳平写了两个电话号码,想了想说,“你也不要用自己的手机打,叫别人打,然后安排车去接,明白?”

郑逸群走到一边,将刘岳平交办的事安排妥当,正想回去跟刘岳平谈话,忽然,电话响了,他一看,又是保安主任。

郑逸群接起来问:“有事?”

保安主任回答:“有个麻烦事,死者家属说要把死者尸体放在俱乐部的冰柜里,不然,他们就拦路。”

“真这么说的?”

保安主任作了肯定的回答。郑逸群平淡地说:“你稍等,我来处理。”

郑逸群放下电话,稍微想了想,拨通了尹诗双的电话,说来也怪,她好像是眼睛正盯着电话屏幕,马上就接了起来。尹诗双听了他的汇报,淡淡地说:“你等我电话。”然后就收了线。

郑逸群明白她方方面面都在沟通,沟通的效果怎么样要等下才知道。他回头看看刘岳平,他也在打电话,没什么表情,看不出对方是什么人。

郑逸群叹口气,抬头望望天,天空还是有云,最严重的时候已经过去,但新的危险和麻烦却接踵而至。空气此时比昨晚也清新了不少,整个稻花村显得更加清静雅致。如果不是有这么多的事情,这里还真是一个修身养性的好地方。郑逸群真想停下来,好好地休息一下,做一个简单的人,平和而执着,谦虚而无畏,可是,这一切不是自己能决定的。

尹诗双的电话一直没来,刘岳平还在通电话。郑逸群在院子里的金鱼池边坐下,服务员过来,递给他一包鱼食,郑逸群开始慢慢地喂鱼。鱼密密麻麻地挤在一起争抢郑逸群抛下的鱼食,争先恐后好不热闹。郑逸群忽然有些伤感,自己又何尝不是这群鱼里的一条,在等待别人喂食?而那些喂食者正把握着他的命运。想到这里,郑逸群顿时有点儿心寒,一把把剩下的鱼食丢下去,下面的鱼顿时一片躁动。

良久,尹诗双的电话终于来了,她告诉郑逸群事情已经摆平,郑逸群嗯了一声,他不知道尹诗双那边动用了什么关系,但他明白,这些关系肯定能压住李铁牛那边的关系,至少双方是要相互给面子的。

不过郑逸群还是很担心,他问:“你确定死者家属会乖乖就范?”

尹诗双回答:“我已经叫某强力部门的人跟李铁牛打了招呼,他会醒目的。”

郑逸群忧心忡忡地说:“我只怕这样他们会不服,会弄出别的事。”

尹诗双轻轻地叹口气说:“那也比把尸体摆在路口强吧?”

“这么多年,鹏城各部门还真没谁敢这么威胁咱们,自打上次俱乐部停业以后,有些人还真不拿咱们当回事儿了。”郑逸群有些窝囊地说。

“老大,你这个思想可要不得,咱们做的是生意,不是要跟谁比后台。鹏城这个地方,通天的人多着呢,你知道哪块云彩会下雨?以后千万要低调。”尹诗双的语速明显加快了。

“明白,我就是发发牢骚。”郑逸群有些窘迫地回答。

“那也不好,现在这种非常时刻,千万要注意自己的言语,你要记住,搞不好一句话可能就惹祸端。”尹诗双道。

“对不起。”郑逸群诚恳地说。

“算了,我也就是提醒你一下,没想责怪你。好了,我还有事,不聊了。”尹诗双收了线。就在她收线的刹那,郑逸群听到他身边有个男人的声音,声音很短,是欧升达吗?有那么一段时间,尹诗双看欧升达的眼神有点儿不对,郑逸群在闲暇的时候,还半真半假地开过尹诗双的玩笑,尹诗双也不置可否,看得出她对这种玩笑还是有些受用的。她真的对欧升达情有独钟吗?女人心海底针,郑逸群看不清楚。

郑逸群感觉到心里有些郁闷,脖子也有些发疼,他晃晃颈部,抬头看看天,一只海鸥在视野里掠过,它那尖锐的翅膀刺破了沉重的云层。怎么搞的,自己最近怎么总是关心尹诗双?

他走回房间,刘岳平的电话刚好打完,然后从随身带着的挎包里拿出一个移动硬盘交给他,道:“这是一些重要资料,万一我要出现什么意外,这些由你来处理。”顿了一下,道,“不要在国内的电脑上看,他们的手段不是你能想象的,回头你找个时间去趟温哥华,我在温哥华郊区有套房子,是别人的名字,那里相对比较安全,有机会你去那里看吧。有些授权的东西也在里面,关键的时候你可以自行处理。”

刘岳平的语气很平静,但郑逸群绝对能感受到这话背后的沉重,他点点头:“我明白。你感觉问题很严重吗?”

刘岳平叹口气,幽幽地回答:“问题严重到什么程度我还不得而知,有一点是肯定的,还是针对老爷子的,只要是在我这里找到了突破口,老爷子那边也就能拿下了。”

“老爷子知道这事了吗?”

“老爷子心里清楚,因此,最近他要去北京活动一下,到时候你跟着去,有些问题你帮着处理一下。”

“嗯,需要准备什么你叫老爷子的秘书提前拉个单子,俱乐部里面的书画珠宝不少,从这边走账安全。”

刘岳平拿起酒杯,却不喝,在眼前旋转着,似乎在研究什么,半晌,他似乎自言自语道:“往最好的方向考虑,也许这是一场交易,对方之所以这样出牌,也是逼这边早点儿亮底牌。这是一场较量,考验的不仅是心理,还有实力。”

郑逸群无言地举起杯,两个人默默地喝了下去。酒是好酒,但是,郑逸群却觉得烈得不行。

喝酒在于心情,心情好喝什么酒都觉得好喝;心情压抑,喝什么都不顺。

刘岳平忽然问:“你觉得我一旦锒铛入狱,许赛雁会跟我分手吗?”

“不清楚,你跟她感情到了哪个程度只有你自己才说得清,我只是个旁观者,无权下结论。”

“我再问你一个问题,你说我真的入狱,许赛雁也离开了我,尤乐梅会怎么样?”刘岳平的眼睛里有某种期待。

郑逸群反问:“你什么意思,你不是想尤乐梅会离开陈瑾,到你身边吧?你不要忘了,陈瑾现在搞了很多小动作,种种迹象表明,他可能站在了你对手那边,你不会是要在这个问题上激怒他,让他妒火中烧吧?”

“你怎么这么看我?”刘岳平皱皱眉头问。

“我觉得你今天很怪,有些不淡定。你不是因为听见自己被调查,乱了方寸吧?”郑逸群眯着眼睛看着刘岳平。

“不是,我只是今天有点儿感悟。有些人永远不会被遗忘,有些人永远只是代替品。如果你要去的远方没有你的梦,没有你爱的人,那么,就算一直往前,也走不了多远。”

“如果你想过得快乐,就要把生活跟目标联系在一起,而不是跟某个人或某些事。对了,假如证明了陈瑾已经站在了你的对手那边在搞你,你会怎么对待他?”

刘岳平略微思索片刻说:“他只是别人的工具,起不了什么大作用的。”

郑逸群哼了一声说:“你可别忘了,有时候,一场战役的失败其实就是因为将军骑的马的马掌掉了。”

刘岳平看着郑逸群,良久才回答:“你提醒得对,我是不应该在这个时候还想这些儿女情长的事。”

郑逸群的手机收到一个信息,是保安主任的,他告诉郑逸群,李铁牛的家属已经撤了。郑逸群回复:收到。

尹诗双找的强力部门到底是哪一个,李铁牛能这么忍气吞声?

刘岳平将手交叉放在脑后,显得有点儿悠闲,他忽然问:“我问你一个问题,你要如实回答。”

“什么问题?”

“你判断一下,如果在关键的时候,你叫乌梅帮点儿忙,她会不会全力以赴?”

“关于老爷子的?”

“你就明说吧,她能不能说服她男朋友?”

郑逸群想想,回答:“她虽说是个女流之辈,但是古道热肠,她会尽力的,只是她朋友会不会尽力那就不是我们能左右的了。”

“政治这个东西其实我已经厌倦了,都是些利益的交换,没有利益,谁也不会帮谁。”刘岳平将手从后脑拿开,用力在脸上搓了两下,忽然变得很严肃,他直直地看着郑逸群,良久,无言地举起杯,自己喝了一杯。

“你有痛苦感说明你已经开始觉醒了,而还有很多人居然不愿意醒来,实际上这些人心里也明白现实与梦想是反的,但他们宁愿继续假寐,以维持这幸福的假象。许多时候,我们不是跌倒在自己的缺陷上,而是跌倒在自己的优势上,因为缺陷常常给我们以提醒,而优势却常常使我们忘乎所以。”

刘岳平点点头,感慨地说:“是啊,失去可能是一种生活的福音,它预示着你的另一种获得。”

快到十点钟的时候,一个司机回来了,他把客人载到园子里的另一处院落中。郑逸群特地安排了一条特殊的通道,叫几个保安站在稻花村到小院的沿路,避免任何人跟刘岳平偶然相遇。安排好了一切,郑逸群悄然走到俱乐部的办公室,开始用这边的办公网络处理公司的日常工作。他不想参与刘岳平的事情,也不想知道刘岳平见的是什么人。这个时候,回避是最明智的选择。

在处理俱乐部事务的时候,郑逸群跟宣萱通了个电话,告诉她自己要在这边把事情处理完才能回去,希望她能等自己一起吃夜宵。宣萱嗯了一声,似乎没有强烈的反对。女人心海底针,现在的宣萱好像也雨过天晴了。

郑逸群正在看采购部的一些明日采购计划,电话忽然响了,他接起来却是蔡文昭。蔡文昭问:“你在哪里啊?”

郑逸群回答:“我在影视基地这里。”

蔡文昭问:“说话方便吗?”

“方便,你说吧。”

“是这样,李姗姗的妹妹来了,我不方便出面接待,你看看明天能不能安排架飞机带她在周围转转,然后安排个活动。”蔡文昭语气谦和,这跟他做秘书的习惯有关。

“放心吧,我叫俱乐部的人陪着。”郑逸群回答。

“那就谢谢了,对了,朱书记让我转告他的谢意,感谢昨晚你帮了他的大忙。”

“能为书记服务是我的荣幸,谢什么。”郑逸群诚恳地说。

“你应该明白,书记是很少单独表达谢意的。”蔡文昭说。

“谢谢朱书记,谢谢兄弟。”

蔡文昭连声说不客气,不过,他很快压低声音道:“逸群啊,我得提醒你一下,最近跟岳平要保持点儿距离。”

郑逸群并不奇怪他的提醒,作为市委书记的秘书,刘岳平如果被调查他知道是正常的,只是郑逸群心里有些不舒服。这个蔡文昭不是号称跟刘岳平是朋友吗,怎么这么快就要划清界限啦?于是,他嗯了一声道:“我知道了。”

“逸群,我还要提醒你,岳平周围的一些人你也要保持距离。这个时候,太敏感了,要学会保护自己。”蔡文昭接着道。

“嗯!”

蔡文昭继续说:“千万不要掉以轻心,岳平是你我共同的朋友,谁也不想他出事,但出不出事不是由事情本身决定的,而是由其他因素决定的。”

“明白!”郑逸群闷声地回答。

“好了,姗姗那边的事情就拜托了,我今晚还要加班,朱书记明天要去省里汇报情况,我得给他准备材料。”蔡文昭提高了声音。

“你放心吧,一定会叫她感受到姐姐朋友的能量的。”

郑逸群放下电话,赶紧查了一下俱乐部的资料,他发现山本控股老总吴茵茹的私人飞机正好停在香港,于是,他打电话给吴茵茹问她明天有没有安排飞行。吴茵茹回答说没有安排飞行,不过,她告诉郑逸群她的飞机是托管的,要跟托管公司联系,叫他们安排飞行员和飞行计划。郑逸群说他知道了。

有了飞机,别的就好办了。郑逸群马上打电话安排公共关系部去联系托管公司,然后,亲自制订了明天的招待计划。按理说,一个市委秘书的事情用不着郑逸群自己来安排,打个电话给会员部,随便叫哪个职员作个计划就行了,但郑逸群冥冥中有一种感觉,李珊珊的妹妹应该不是那种一般的女子,不然的话,蔡文昭绝对不会动用自己这种关系的。

安排好一切,他把计划发给宣萱,因为他安排的陪同人员就是宣萱。他怕宣萱忙,又补发了一条手机信息给宣萱,叫她马上看信箱。过了一会儿,宣萱回复:收到。

这个回复叫郑逸群有点儿意外,平时宣萱给自己回复都是带个表情的,怎么感觉今天冷冰冰的?他坐在那里怔了一会儿,查了一下顾云飞是不是在俱乐部,结果发现顾云飞正在俱乐部参加一个经济学家的讲座。

顾云飞对宣萱一直是贼心不死,他在自己面前也毫不掩饰,这也算是汉子。可宣萱会被他打动吗?最近自己究竟是哪里做得叫宣萱不满意?看样子,自己要好好地表现了,不然的话真有可能叫顾云飞这小子得逞。

郑逸群在新加坡的老师对他说过:一个人要善于从顺境中找到阴影,从逆境中找到光亮,时时校准自己前进的目标。关于顾云飞对宣萱的狼子野心,自己恐怕要重新引起注意。一个电话打进来,是另外一个司机的,他告诉郑逸群,客人已经接到了,按照郑逸群的安排已经到了影视基地另一个角落—娥皇苑。郑逸群之所以把客人安排到这里,主要是考虑到云落、晏雯晓那边也快结束了,两边好照顾。他发了个信息给刘岳平,告诉他客人已经到了。刘岳平回复:稍等。

郑逸群看看表,刘岳平跟客人已经聊了半个多小时。他安排影视基地的保安主任在门口候着,刘岳平谈完就带他去娥皇苑。郑逸群接着处理俱乐部的事务,事情很多,处理起来也很麻烦,有时候还要与负责人通个电话。这么一忙他就忘了时间,直到云落打电话给他,说要跟他谈谈。

“这么晚了,你想在哪里谈?”

云落回答:“就在怡翠馆吧,我们找一个房间。”

郑逸群想了想,觉得也好,既可以照顾到刘岳平那边,又可以不耽误这边的事,于是,他答应马上就过去。然后,郑逸群又处理了两个事情,关上电脑走出房门。在去怡翠馆的路上,他跟影视基地的保安主任通了电话,知道刘岳平已经到了娥皇苑,正在跟客人谈话。郑逸群交代他,一定要注意,不要让外人打扰。

刘岳平见的人不仅仅是他自己的客人,也涉及郑逸群,万一被别人抓住把柄,很难脱离干系。郑逸群心事重重地走进怡翠馆,有服务员过来引导他走进偏房,他发现云落正在那里安安静静地喝茶。

郑逸群坐下,看看云落,发现她有些微醺,便问:“怎么,你们谈完了?”

云落微微一笑,文静地回答:“我只管商业上的事情,艺术上的事我不参与,他们自己谈吧。”

“你这人倒是一个纯粹的商人啊,看不出来。”郑逸群笑道。

云落给郑逸群倒上茶,说:“商人不要企图改变艺术,与政客不要妄想改变历史一个道理。”

“我真的要重新审视你,你不仅仅是个美女,还非常有思想。”郑逸群接过云落递过来的茶,由衷地赞叹。

云落端起自己面前的茶,放在鼻子上闻着,若有所思地说:“我从小到大都在想,如果那个时候我做了那件事,作了那个选择,现在会是什么样。无数次思考完的结论都一样,如果再来一次,我还是会作这个选择。”

“生活不可能完美,不要把责任都揽在自己身上。”

“郑总,请教你一个问题,不知道方不方便说。”云落眼神复杂地看着郑逸群。

郑逸群反问:“你想问什么?”

“尹总真的没有男朋友吗?”云落问。

郑逸群本以为她要问到乌梅,没想到问到的却是尹诗双。于是,他毫不犹豫地回答:“没有。怎么,你想给她介绍?”

“不,不,我只是听到了一些传言。”云落道。

郑逸群显得毫不在意地回答:“这个世界,喜欢八卦的人很多,传言就是披着马甲的八卦。”

“不过,最近我听到的这个八卦可不是一般的八卦。”云落眯着眼睛看着郑逸群,神秘地说。

“哦?你说说看?”郑逸群不知道云落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听说尹诗双跟欧升达在迪拜是住一个房间的。”

郑逸群感到有点儿毛骨悚然,这种事情云落怎么会知道?即使是在俱乐部里面,也只有他和宣萱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他尽量抑制着自己,淡淡地说:“云小姐的消息够灵通的,不过,消息有点儿不准确,他们的确住在一起,不过不是一间房,而是一套房子。我相信诗双跟欧董是清白的。”

“不对吧,我怎么听说有人在北京为欧升达上下疏通关系呢?”云落用奇怪的眼神看着郑逸群。

“有人在北京疏通关系就证明他俩有事?什么逻辑?”郑逸群不以为然地回答。

云落摇摇头道:“不对,那些关系可都是有乌梅的影子的。你说,这是怎么回事?欧升达遇到这么大的麻烦,一般人躲还来不及,哪有往前凑的道理?”

“即使是乌梅帮他,也不能证明尹诗双和欧升达就有关系吧?”

云落不屑地说:“你在故意装糊涂,不是尹诗双跟欧升达有关系,难道是乌梅跟欧升达有关系?”

郑逸群心里明白,云落肯定听到了些北京那边的消息,而且消息还很小道儿,所以才作出这样的判断。尹诗双和乌梅姐俩跟欧升达的关系一直不错,帮他是自然的,只是程度的问题。听云落的意思,乌梅一定是动用了她的男朋友。

“你就瞎猜吧。”郑逸群显得很无奈地摇摇头,表示这个话题很无聊。

云落似乎很无奈,耸耸肩说:“看样子跟你说也是白说,你是有思维定式了,绝对不会相信我分析的。不过,我还是要说我的观点,男人和女人之间,如果没有一定的关系,是不会那样相互帮助的。作为女人,我有这个直觉。”

“云小姐这么晚叫我来不会是专门谈这个八卦的吧?”郑逸群觉得不能再继续这个话题了。

云落的眼珠转了一下,反问:“为什么不能是专谈这个?”

“如果是专门谈这个,恐怕就不是做大事的云小姐的性格了。是投资的事情吗?这个没问题,刚才我都说了,你拿个计划,我投就行了。”郑逸群故意说着,他知道云落找他绝对不是关于投资的事,一定是有别的事,他想尽早引出这个话题。

“郑总真淡定,说到投资,你应该明白,我这里并不缺投资。你看得到,编剧就是徐欣然,我只要稍微一暗示,腾大股份就会投资,章艾跟徐欣然的感情还是很好的,拿点儿钱给徐欣然玩一玩,只是小事。而且,章艾在上次《金陵风月》的投资中也是颇有斩获。你说,我说得对吗?”云落话里有话地看着郑逸群。

“这么说云落小姐让我参与有别的原因?”郑逸群感到云落的语气有些奇怪。

云落忽然停住了,目光在郑逸群的脸上逡巡了几下,问:“听说你给你女朋友买了艘游艇?”

“怎么,这个跟你给我机会投资影视有关系吗?”郑逸群更奇怪了,不知道云落为什么会这样问。

“你先回答我的问题,然后我再回答你的问题。”云落摆出一副小女孩蛮不讲理的架势,见郑逸群肯定地点点头,她又问,“你爱她吗?”

“废话。”郑逸群不解地回答。

“你知道有好几个男人追她吗?”云落追问。

“当然知道,对了,你该回答我的问题了。”郑逸群道。

云落的眼珠又转了转,说:“这个问题我今天还真不能回答你,不过我可以给你透露一点,是一个非常重要的朋友建议的。”

“哦?”郑逸群充满疑问地看着云落。

云落向前探了一下身体,压低声音道:“绝对是最好的朋友,他什么意思你我心照不宣吧。不过有一点你放心,此事晏雯晓和徐欣然绝对不知道内幕。”

云落这是什么意思?诈自己,还是真有其事?她说的朋友到底是谁?

他谨慎地回答:“云小姐说得让我越来越糊涂了。”

云落淡淡一笑:“郑总不必紧张,我没有恶意,我和你的朋友渊源很深,他叫我做的事情我绝对会做,但也请你原谅我暂时不能说出他的名字。我今晚之所以要邀请你投资,主要是想我们之间能有个相互理解与信任的过程。”

云落的语气很平和,通过表情也看不出她内心有什么阴谋。郑逸群想了想回答:“那个朋友说了什么我并不关心,我也没有什么秘密。不过呢,既然云小姐对和我合作有兴趣,我自然感到荣幸,这么说吧,你打算让我投多少?”

云落语气平和地说:“投资影视其实最主要的就是演员这块,如果都是明星,票房自然好,收益也高。我们这部片子虽然是生活轻喜剧,但如果演员这块都选名角,收益一定不会差的。这么着吧,你投两千万,我投两千万,雯晓投两千万,剩下的百分之十算是主要演员的干股,你看怎么样?”

“云总怎么说就怎么办吧。”郑逸群举重若轻地说。

你欠某个人的,会有另一个人要回去;某个人欠你的,会有另一个人还给你。你对某个人做的事,不管是伤害还是付出,总会有另一个人报复或者报答。在不同的时间节点,人生的无情与多情、绝情与滥情,总体来说是守恒的。

“那好,就这么说定了。”云落伸出手,郑逸群跟她握了一下。云落的手软软的,很干燥。云落接着说:“还有,刚才我在跟徐老师吃饭的时候,他不经意说了个事情,我想可能对你有用。他说有人在做章艾的工作,要她将中海信的股份转让出去。我当时留意了一下,因为我知道,你也是持有中海信股份的。”

果然,这次章艾去英国还真与林晓伟或者是林晓伟背后的人有关系。不过,郑逸群表面上还是显得很淡然,道:“那是她的自由。”

“真的?”

“也不是,改天我看看有没有机会跟她谈谈。”郑逸群觉得有些事情没必要瞒着云落,不管她是敌是友,自己这样说话都会传递出一个信息,该明白的人一定会明白。

“你要收购中海信?”云落问,她的反应很迅速。

“如果有机会,我可能会。”郑逸群坚定地回答。

云落忽然精神一振,她问:“你到底有多少钱?”不过马上她又显得有些不好意思,解释道,“不好意思。”

郑逸群善意地笑笑,回答:“没什么,咱们现在已经是合作伙伴了,有些话不见外的。”郑逸群呵呵地笑着,并没有直接回答云落的问题。

云落正想问什么?刘岳平忽然打来电话,郑逸群站起身走到院子里接起来,刘岳平说:“客人走了,你过来一下。”郑逸群问:“去哪儿?”

“稻花村。”

去稻花村?郑逸群忽然感觉到有点儿不对劲,但是又不知道哪里不对劲,他嗯了一声。

跟云落告别后,他向稻花村走去,保安主任打来电话,告诉他李敏阁请的那几个人是北京来省政协检查工作的。郑逸群哦了一声,他没觉得有什么问题,他觉得这可能是李铁牛的关系,因为李铁牛忙,就叫李敏阁安排一下,这很正常。

走回稻花村,他发现刘岳平似乎很沮丧,正坐在那里发呆。见郑逸群进来,刘岳平无力地指了指对面,说:“坐吧。”

郑逸群坐下来,关切地问:“怎么,不大顺利?”

刘岳平嗓子有些嘶哑,低声说:“我有一种非常不好的预感。”

“哦?”郑逸群心里一紧,一股凉气从头顶像瀑布一样涌下,迅速布满全身。

刘岳平叹口气,干巴巴地说:“除了你这里,他俩那边可能都有漏洞,甚至可能已经被人家抓住把柄了。所以,刚才我想来想去,老爷子去北京的事虽然由你来操作,但是陪同他的人,派一个可靠的人,你自己要闪开身子。”

“嗯,我明白。最近俱乐部这里麻烦不少,这样,我派宣萱去吧。”郑逸群看着刘岳平,用商量的口吻说。

“不要派宣萱,她是女孩子,还那么漂亮,在老爷子身边不合适。有些人找老爷子的破绽还找不到,这不是给他制造绯闻吗?”

“这就不好办了,这种事派别人去我还真是不放心。嗯,你等一下,我想想。”郑逸群陷入沉思。

“我倒是有个主意,你看行不行?”刘岳平忽然说。

“你说。”郑逸群看着他,期待他的建议。

“你看,可不可以叫毛英华去北京陪老爷子?你知道,老爷子跟他见过面,他也熟悉张安钊、姚平原他们,他去办事方便。”刘岳平用商量的口吻说。

“他去是最合适了,不过,以什么理由呢?你要知道,他是中海信的总经理,去北京不可能不告诉林晓伟和章艾,这里面需要一个合理的由头。”

刘岳平皱皱眉头说:“我想了一下,我叫中央党校的朋友发个函给中海信,要毛博士去参加一个中央党校的短训班,时间一周,这样就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了。”

郑逸群点点头,抚掌道:“此法甚好。这样吧,回头你跟他说一下,我在这边把费用和要带的物资准备好。”

刘岳平点点头说:“那就这么说定了。还有,刚才收到信息,说这次章艾去英国的确与中海信的股份有关。”

“刚才有人也跟我说了,你觉得章艾会出售中海信的股份吗?”郑逸群问。

刘岳平忧心忡忡地回答:“难说,腾大股份现在不缺钱,按理说应该不会出售这么优良的资产,可目前形势很诡谲,章艾也需要判断形势保护自己。”

“我明白,要不要我找她谈谈?”郑逸群道。

刘岳平摇摇头说:“还是静观其变吧,现在,别人在暗,我们在明,稍微一动别人就会有应对措施,还是先装糊涂为好。”

“嗯,你说得有道理。”郑逸群长长地呼了一口气,希望呼出心头巨大的压力。不过,他忽然想起了什么问,“姚平原和张安钊走啦?昨天我一直在忙,忘了关心一下他们。”

“哦,他们从香港去省城了,你安排得不错。”刘岳平淡淡地说。

郑逸群正想道歉,说因为雨大没照顾好,谁知他的电话响了,是尹诗双,她问:“你在哪里啊?”

“我在影视基地这边正跟刘主任谈事情。”

尹诗双道:“你马上赶到香港,地址我会发到你手机上,有重要事情要处理。具体的事情等你到了有人会直接告诉你。”

“好,我马上就出发。”

车刚开过关,尹诗双的信息就来了,郑逸群看看信息,读给司机听,司机是香港人,说自己知道那个地方,那是香港最富有阶层的居住地。

他发了个信息给宣萱,告诉她自己到了香港,原定的夜宵取消,宣萱回了一个“哦”,还是没有表情。车开到了半山腰,沿着一个绿树掩映的小径开进去,眼前是一个令郑逸群目瞪口呆的豪宅。尽管作为鹏城最高档的俱乐部高管,他平时在各种杂志上看过很多豪宅,但是这套房子还是令他瞠目结舌。这套房子坐拥无敌海景,上下两层共十几个房间,有非常严密的保安系统,独立电梯直达楼顶,隐私度极高。

有人带他走上二楼,那里有一个大大的房间,里面摆着一圈看起来十分豪华的沙发,一个戴眼镜的男人正在那里跟一个面貌忠厚的人低声谈着什么。见郑逸群进来,戴眼镜的男人站起身,过来跟他握握手,说:“郑总来得很快啊,自我介绍一下,我叫顾刚。”

顾刚?他就是顾刚?这可是在郑逸群耳朵里传了很久的名字,且不说他与阿萨的关系一直在俱乐部里被人传诵着。

“你好,顾主任。”郑逸群按照他的官职称呼着。顾刚的手有些粗糙,应该是常打马球或者高尔夫。

“不不,你还是称呼我为顾哥吧。对了,这位是集子,你也叫集子哥吧。”他回头介绍那个面貌忠厚的人。

集子这个名字也是令人耳熟能详,他的职位同样也不低。俱乐部里有人传,冷鸿海、郭正余和欧升达几个人的关系就是因为他才变得如此融洽的。而且,郑逸群也听说,他其实就是阿萨的大内总管,在很多地方,他其实就是代表阿萨出现的。今天,阿萨虽然没有出现,但是,郑逸群能感觉到,阿萨就在身边。

“集子哥好。”

三个人简单地寒暄了一下,坐在沙发上,顾刚显得很局促地说:“不好意思,郑总,这么晚麻烦你来香港,真是唐突。”

“没关系,能为二位领导服务是我的荣幸。”郑逸群屁股半坐在沙发上,身体笔直地向前倾斜。

“我们今天来主要有两个事情要跟你商量一下。”顾刚谦和地说,样子不像个手握权柄的人,倒像一个和蔼的兄长。

“请讲,顾哥。”郑逸群低调地回答。

“明天晚上,你安排一个岛,我有几个客人需要招待,重要客人,一切细节要考虑清楚,我的话你明白吧?”顾刚平和的语气里透出某种郑重。

“去哪里接客人?”郑逸群问。

顾刚道:“他们在鹏城市里住,回头我叫人把他们接到鹏城机场,你准备两架直升机,直接把他们送到岛上。”

郑逸群明白了,这些人一定是一群从事特殊工作的人,行踪诡秘,参加这种活动是不能叫外人知道的。于是他问:“女孩子一定要大陆的吗?”

顾刚看了一眼集子,集子皱皱眉头问:“有别的选择吗?”

“可以调集些会汉语的俄罗斯女孩子。”

“这些女孩子可靠吗?”

“一般来说,都在中国生活过一两年,对汉语有基本的了解。”郑逸群回答。

集子看看顾刚,啧了一下说:“算了,这样的女孩子也不一定安全,你还是从别的地方找吧。”

郑逸群想了想说:“那我就从新加坡调吧。”

顾刚点点头,接着说:“第二件事,你要安排一下你的前妻去趟伦敦。”

“哦?顾哥的意思是?”顾刚的这个建议叫郑逸群暗自有些吃惊,不知道他的目的是什么。

“哦,有些事情需要她帮忙处理一下,你就说是阿萨的意思,她会明白的。”顾刚举重若轻地回答。

乌梅和阿萨原来关系也很密切,这一点倒是让郑逸群略感意外。原来他以为他们之间只是泛泛之交呢,现在看来,他们之间还有些千丝万缕的联系,只是郑逸群不知道他们之间的渊源到底有多深。

“好,回头我打电话给她。”郑逸群回答。

“你现在为什么不打给她?”集子问。

“她现在不方便。”郑逸群回答。

集子笑笑,看了一眼顾刚,交换了一下眼神,然后对郑逸群说:“你打吧,她男朋友不在她身边。”

顾刚也点点头,意思是你打吧。郑逸群有些狐疑,看样子他们跟乌梅很熟,这个电话他们为什么不打,偏偏叫自己打呢?他脑子里忽然蹦出新加坡上学时一个台湾教授的话:凡事不必做尽,留些余地于己。也许,眼前这两个人做的就是这样的事吧。

郑逸群拿起电话,拨通了乌梅的电话,却一直没人接,他放下电话,看着顾刚和集子,有些抱歉地说:“不好意思,她没接。”

顾刚宽厚地笑笑说:“没什么,你记得安排就行。”

“行,打通了电话我告诉尹总,叫她通知二位。如果没什么事我就先回去了。”郑逸群适时地告辞。

“也好,麻烦你跑了一趟,不好意思啊。”顾刚满脸歉意。然后,他向外面叫了一声,“小王!”

外面进来一个秘书模样的人,手里拿着一个丝绒盒子。顾刚接过来递给郑逸群,说:“听说你有个女朋友,这里有一对别人送我的羊脂玉手镯,送她吧。”

郑逸群赶紧摆手,拒绝道:“这怎么能行,顾哥,千万不要。”

顾刚友好地把盒子塞给他说:“拒绝就外道了,你是我兄弟,我给你女朋友送份礼物不应该吗?”

集子在一旁和善地说:“收下吧,一点儿小意思。”

回鹏城的路上,郑逸群打开那个盒子,里面是两只洁白的手镯,温润坚密、莹透纯净、洁白无瑕、如同凝脂,是上好的羊脂玉。郑逸群在俱乐部的展厅里见过比这个小的,一个标价也要三十几万,这是一对,一块籽料做的,价值自然更是不菲。顾刚怎么一见面就给自己这么大礼?

电话响了,是乌梅,她很不好意思地告诉郑逸群,她刚才正在外面的游泳池游泳,电话放在卧室里了。郑逸群告诉她阿萨想请她去一趟伦敦,说有些事请她帮忙。乌梅沉默了,她想了半天,回答:“你等一下,我要跟我男朋友商量一下再答复你。”

郑逸群很能理解乌梅的忧虑,乌梅男朋友的位置在那里摆着,前些日子又为阿萨他们摆平了那么大麻烦,现在阿萨邀请乌梅去伦敦,她肯定有所顾忌。

郑逸群看看表,已经是凌晨一点半了,他拨了一下宣萱的电话,她没接,不知道忙着什么。

司机回头问:“郑总,你是回家还是回俱乐部?”

郑逸群感觉自己很累,他无力地回答:“送我回家吧。”然后,他发了个信息给宣萱,告诉她自己回家了,不过,宣萱没有回复。

因为工作的关系,郑逸群和宣萱很少回家住,平时家里的卫生也是由俱乐部派出的清洁工打理的。有一阵子,郑逸群把公司办公室放在这里,其实,所谓的公司具体也没什么业务,就是收收传真,接接电话。但是后来刘岳平说那样的话会显得不正规,会授人以柄,就找了个朋友的写字楼,以非常便宜的价格买下一层,既将刘岳平的某些资产转成合法的,也让别人觉得公司比较有实力。平时这里也没什么人。

今晚最让他不解的就是顾刚和集子让他打电话给乌梅,而不是他们自己打,甚至没有让晏雯晓打。郑逸群知道,乌梅原来跟阿萨的关系还是不错的,在他俩假结婚那段时间,偶尔还能听见她跟阿萨一起聚会的消息。有一次他甚至听到过阿萨打电话给乌梅,问伊涛的事情,乌梅还说了伊涛不少好话。

再后来,自己跟乌梅的那段所谓的婚姻不存在了,双方接触少了,他也不知道乌梅和阿萨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上次乌梅男朋友帮阿萨他们摆平马公子等人的时候,郑逸群就有点儿奇怪,其中有些话是通过自己转达的,为什么要这样?

阿萨的级别不低于乌梅男朋友,只是没有他的权力大而已,这就是他们疏远的理由?或者是阿萨他们对乌梅男朋友产生了某种敬畏?上次乌梅男朋友帮着阿萨他们摆平了事情以后,郑逸群曾经跟刘岳平探讨过这事,刘岳平当时说:“输掉的是气势,赢得的是清醒。”郑逸群当时不明白他指的是什么,现在有点儿懂了。

车向鹏城驶去,郑逸群心里像有一万头草泥马呼啸而过。不过,他还是在电话里叫徐新阳安排了顾刚和集子的事情。会员里有好几个人有自己的岛,徐新阳安排了洪利耀的岛,那里有几间茅屋,七星级的茅屋。郑逸群交代徐新阳一定要叫最可靠的人办这事。

郑逸群走进房间,脱下衣服,放了一浴缸热水,然后泡在里面。对于郑逸群来说,工作太忙,连泡澡都是一种奢华。他打开浴缸旁边的音响,一首舒缓的钢琴曲顿时充盈了整个浴室。在美妙的香波味道里,郑逸群闭上眼泡着,什么都不想。一种热流浸透身体,在每个毛孔里膨胀,有一种说不出的舒爽,就像靠在乡村的树墩上享受阳光,诗意随热流飘荡。

一个电话,是罗小可的。她今天似乎有些喝大了,说话的语调不自觉地拉长,就像是留声机快没电的感觉。“你在干吗?”罗小可问。

“泡澡。”郑逸群懒洋洋地回答。

“光着?”罗小可问。

“难道还穿着游泳衣不成?”郑逸群不屑地回答。

“还没见过你的裸体,是不是有点儿遗憾?”

“你说这种话有没有一点儿羞耻感?”郑逸群讥讽道。

“羞耻?唉,怎么说呢,难道你不知道我们做投行的辛苦?不少男分析师累得每年的性生活只有个位数,做梦梦见最多的不是美女,而是Excel文件和PPT。”

“像你这种总经理的生活按理说是正常的吧?最起码性生活是正常的吧?”郑逸群问。

“跟你正常啊?你看我现在身边有男人吗?我每周至少有三到五天是飞来飞去的,哪有男人喜欢我啊?人家刚有点儿时间,我又不在。人家在床上刚想温存一下,我这边又接到了总部的电话,打完电话,人家早过劲了。”罗小可感慨着,估计她真是喝多了,否则不能这样大胆。

“唉,你们的压力是大。”郑逸群安慰着她。

“超高压的工作节奏还不是最令人难以忍受的。”

“怎么?”郑逸群坐起来,找到一条浴巾擦擦身体,问道。

罗小可鼻子囔囔地说:“你可能不知道,投行是一个周期性行业,拼的是智慧和耐力,结果却要看运气。我们的收入伴着高风险,随时可能失业。尤其是我们这样的高层,一有风吹草动或遇到减员降薪,首先就是我们遭殃。知道我今天为什么打电话给你吗?罗蒙投资的澳洲部门今天整个部门都被裁撤了。”

“整个部门?”郑逸群在罗小可说话期间已经换上了白色的睡衣。

罗小可叹口气道:“有人说投资银行的雇员和银行的关系比贪官和二奶之间的关系还不稳定,我们这个行业每年都有五分之一的人要换血。”

“你这里有风险吗?”郑逸群问。

罗小可喉咙里咕噜一声,回答:“难说,谁知道哪天就有人通知,你的门禁卡不能用了,你的私人物品我们随后寄给你。”

“如果真的那样,还不长使英雄泪满襟啊。”郑逸群走出浴室,坐在沙发上。

罗小可叹口气说:“我今天很感慨,需要想想后路了。”

“说说你的想法。”郑逸群道。

“我想做一家为私人公司提供咨询和投资服务的公司,目前有几个人已经答应给我投资,如果最大的一个投资人能敲定,我就尽快提出辞职。”

“有人给你投资?什么人啊?”郑逸群打开电视。

“呃,就是安妮、翁林志和秦晓他们几个。你有没有意思啊?”罗小可问。

“跟她们几位比,我这点儿小钱你能看上?”郑逸群感到罗小可这个建议好像在开玩笑。

罗小可马上回答:“你跟他们不一样,你除了资本还有人脉,这是一般人不具备的。”

“别说人脉了,古梦柏就要回来了,我这些人脉还能维持多久?”郑逸群有些沮丧地说。

罗小可在那边顿了一下:“也是啊,不过,我的话是认真的,你不妨考虑一下。”

“对了,你在北京还是上海?关于我这边的事,你又有什么新料没有?”郑逸群把身体斜靠在沙发上问。

“你给我调查费用了吗?怎么这么自私,总问关于你的事情。”罗小可似乎很不满,抢白道。

“不好意思啊,我这两天遇到的事情太多了。”郑逸群诚恳地道着歉。

罗小可哼了一声说:“这还差不多,本宫原谅你了。关于彭公主和钱小小的事情你要给我时间,我总不能刻意去问吧?再说,今天澳洲那边整个部门被撤,我哪有心思去关心她们的事情啊?”

“对不起,我太自私了。“郑逸群继续道歉。

罗小可很豪气地说:“得了,本宫原谅你了,你就别虚伪了。对了,你还光着?”

郑逸群忽然有种恶作剧的想法,他说:“怎么你就这么想看我的裸体?”

“难道还需要买票吗?”罗小可反唇相讥。

郑逸群正想继续逗两句,他的电话里忽然传来有电话进来的声音,于是他趁机挂了电话。看看屏幕,来电正是宣萱,他拨回去,宣萱问:“你在跟谁通电话?”

郑逸群回答:“哦,是罗总,刚才你怎么没接电话?”

“哦,刚才和顾云飞他们在看球,没听见。”宣萱回答。顾云飞刚才不是在参加什么讲座吗,怎么又看球?郑逸群觉得宣萱这个回答有些问题,但是,他还是哦了一声说:“知道了,忘了跟你说了,我回家了,你要不要回来?”

“哦,我不回去了,还有一些客人需要照顾。对了,冰箱里有云吞,你煮点儿吧。”宣萱道。她的语气还是关切的,这叫郑逸群心里美滋滋的。

“那好,我要好好地睡一觉,你也早点儿休息,明天还要陪李姗姗和她妹妹。”郑逸群叮嘱道。

“嗯,我知道了。”宣萱温柔地答应着,收了线。

郑逸群和宣萱之间似乎又恢复了往日的默契,郑逸群心里忽然一动,拿起刚才顾刚送给他的那对羊脂玉手镯,仔细地端详起来。

电话在响,这是他盼望已久的电话,是乌梅。她告诉郑逸群,她男朋友答应自己去伦敦,但有个要求,郑逸群要陪她去。郑逸群一怔,问:“干吗要我陪?”

“需要你陪。”

这句话郑逸群就没话说了,但是,他还是不死心说:“可是我走不开啊,你妹不在,我再走,那这里还不乱啦?”

乌梅说:“又不是你一个副总。这样,我把我的意思已经跟诗双说了,你俩通个电话吧。”乌梅收了线。

郑逸群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这乌梅搞什么鬼,为什么非要自己陪她去英国?

正想着,尹诗双的电话却先打了进来。她说:“刚才我姐跟我说了她的意思,我也跟冷董、郭董以及李子夜商量了一下,叫俱乐部的别人代替一下你的工作。明天你们出发,先到英国,然后去加拿大。”

“非要我去吗?”郑逸群有点儿不解。

尹诗双道:“我知道,你是担心古梦柏,怕他做什么对俱乐部不利的事情。你放心,俱乐部的那么多股份在李子夜的手上,或者说就在他自己的手上,他不会造次的。”

“可是,其他的问题也很棘手,比如说李铁牛的事,我担心……”郑逸群忧心忡忡地说。

“这个我明白。但你到英国和加拿大的行程不能变,这件事远远比处理那些小事要重要。”

尹诗双的语气并不重,但郑逸群听出了这种貌似举重若轻的语气后面的凝重。顾刚和集子今晚请自己去香港亲自安排这两件事,本身就说明事情的重要性。他们交给自己的任务肯定是一个重要棋局里的很小一部分。换句话来说,作为执行层面上的自己,承担的只是很底层的工作。

“那好,我明白了,我马上叫宣萱订票。”郑逸群回答。

尹诗双马上说:“不用了,坐私人飞机,我现在正在叫他们申请航线,申请好了我通知你,你耐心等待就行了。”

“好,我马上交代工作。”郑逸群收了线。

郑逸群马上打电话给宣萱,告诉她自己要出差,在自己出差期间,她一定要把云落父母来小住以及小孩百天派对的事情安排好。另外,郑逸群还交代了关于王建辉父亲王汉荣要来俱乐部小住的事情。

宣萱问:“你觉得王汉荣还会对俱乐部下手吗?”

郑逸群想想,回答:“按理说不能。上次双方各退一步,我们这里不搞王建辉,他现在也不能主动搞我们吧?但他不同于唐本强,你不知道他到底要干什么,还是小心点儿吧。表面上看,王汉荣来俱乐部住好像与李铁牛的内弟之死没有什么必然联系,可是,你说事情怎么就那么巧?”

宣萱回答:“我明白,我最担心的是古梦柏,他不是马上就回来了吗,他那边怎么办?”

郑逸群回答:“他回来肯定是有目的的,但是,无论目的是什么,他总不至于做对俱乐部不利的事情吧?不管李子夜是大股东还是钱小小是大股东,他们总不会拿自己的资产开玩笑吧?他回来的航班我已经发在俱乐部的重点工作日程里面了,你注意一下,最好亲自去接,如果没时间至少也要安排徐新阳去接。”

“我记住了,你什么时候走?”宣萱问。

“不知道,那边在申请航线,估计很快。”郑逸群回答。

“这次出去要小心啊,我总觉得他们有什么事在瞒着我们。”宣萱不无忧虑地回答。

郑逸群苦笑着说:“不是有什么事,而是有很多事,你想啊,咱们这个层次的人,只是在某个小节点上对他们有用,他们为什么让我们知道那么多呢?再说了,我们也不应该知道得太多,知道越多越危险。”

宣萱长叹一声说:“是啊,我最近一直在想这个问题,你是不是跟有些人搅得太深了?”

宣萱不完全知道郑逸群跟刘岳平之间的关系,她只以为郑逸群与刘岳平是好朋友,但是,她一定是察觉到了什么,不然,不会这样说话。可宣萱哪里知道郑逸群的苦?有些事情,一旦走出了第一步,就再也难以回头。

“宣萱,我知道你这是关心我,我会尽量把握分寸的。”

宣萱长叹一声:“逸群,有些话这两天本来我是想跟你谈谈的,没想到会发生这么多的事情。唉,还是等你回来我们再说吧。”

“嗯,我们是该好好谈谈了。”郑逸群嗯了一声,顿了一下,他说,“婚前,梁思成对林徽因说:有一句话,我只问这一次,以后都不会再问,为什么是我?林徽因答:答案很长,我得用一生去回答你,准备好听了吗?”

宣萱问:“你这算是求婚吗?”

“你的理解呢?”

宣萱沉默了,良久,她忽然说:“没想到,现在这种情况下你还有这个闲心。我问你,你有没有考虑乌梅为什么要你一起陪她去伦敦?”

郑逸群不知道宣萱为什么不回答自己的问题反而问到了这里,于是,他回答:“不清楚,也许是有什么重要的考量吧?”

宣萱道:“这个事情我也是百思不得其解,按理说,你俩原来有那么一段,不应该安排你陪她去伦敦,可是,他们就这样安排了,真是叫人不知道他们在出什么牌。”

“不管是什么牌,我们只要扮演好自己的角色就行了,其余的,没有那个必要去多虑,有些东西也不是我们应该考虑的。”

耳机里有来电声音,郑逸群说:“有电话,等下我打给你。”

本来郑逸群以为是尹诗双的电话,通知他起飞时间,谁知道电话居然是安妮的,这让他有点儿意外。安妮语气典雅地说:“郑总,真不好意思,这么晚打扰你。”

郑逸群客气地回答:“没什么,怎么,安妮小姐有事吗?”

安妮不紧不慢地回答:“哦,事情倒是不大,我有件东西想托你带给我在伦敦的一个朋友,你不是要去伦敦吗?”

这让郑逸群更是大吃一惊,他不由得脱口问道:“安妮小姐,你怎么知道我要去伦敦?”

安妮淡淡地回答:“你就不用问我是怎么知道的了,反正没恶意。你们的起飞时间定下以后,你发个信息给我,我叫人送到机场。”

“送我们的不会是你那架飞机吧?”

安妮轻轻地笑了一下,回答:“不是我那架,不过是我朋友的,尹总叫我联系的。”

郑逸群明白了,这种事情尹诗双之所以没有动用俱乐部会员的飞机,目的是为了保密,安妮不是会员,平时喜欢低调,也不怎么在俱乐部露面,尹诗双用她朋友的飞机自然安全。

于是,郑逸群道:“行,知道时间后我通知你。”

安妮道了声谢谢,然后收了线。安妮,这个富有女人要自己带什么东西呢?又带给谁?

看看表,已经是凌晨三点半了,郑逸群开始收拾行李,他原来说要回电话给宣萱,忽然又犹豫起来,因为他没有想好这个电话怎么打。有时候,告别也是一种疼痛。

他很想给宣萱一个承诺,可是永远太远,郑逸群承诺不起。

趁此机会,他又给徐新阳发了信息,详细地说了一下朋友的问题。这些人是什么人郑逸群不知道,接待好了没有什么,接待不好那却是大大的麻烦。很快,徐新阳回了信息,说一定安排好,叫郑逸群放心。

终于,尹诗双的电话来了,起飞时间是早上八点。郑逸群问要不要去接乌梅,尹诗双告诉他乌梅现在已经在去香港的路上了。

郑逸群不知道乌梅为什么走得这么早,想来她是有别的安排吧,于是,他发了个信息给她,问她在哪里见面。乌梅没有及时回复。郑逸群又发信息给安妮,告诉她起飞时间,安妮马上就回复了,说有人会把东西送到停机坪上去。这个信息虽短,含义却很丰富,能把东西送到停机坪上来的人绝对不是一般的人。而安妮能动用这样的人来送东西,说明她的能量更不一般。

还有一点儿时间,他坐在电脑前,给彭律师写了一封信,交代了一些事情,尤其是自己在伦敦期间,如果有什么事情怎样处理。按理说,他给彭律师签了那么多字,事情应该不会有大问题,他就是担心在此期间会有什么突发事件。

接下来他打了个电话给一个做地下钱庄的女人潘晓梅,安排她将一笔钱从境内转出去,再通过合理的方式打到他指定的一个账号上。这笔钱他准备留作急用,万一刘岳平那边出现什么事情,自己受到了牵连,这笔钱很有可能就是救命钱。

至于云落那边一切都好办,她把合同准备好,自己叫潘晓梅打一笔钱给她就行。潘晓梅这个人很值得信任,因为他们之间的友谊是经过战火磨炼的。鹏城市前市长徐中方出事后,有人调查潘晓梅,那时候没人帮她,生怕被徐中方牵连。郑逸群找到刘岳平,叫他幕后协调了一下,事情也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因此,潘晓梅对郑逸群特别感激,帮郑逸群处理了不少棘手的事情。

潘晓梅满口答应,说马上就办,然后说:“郑总啊,最近生意不好做,给我多介绍点儿生意啊。”

郑逸群含糊其词地答应着说:“好好好。”

现在的关键是伊涛这边的事情,市里给库珀供地的会已经开过了,估计很快就会公示,伊涛怎么配合恐怕要跟他细说说,这两天他似乎心情不好,还是自己到了伦敦以后再跟他通电话吧。

剩下的问题就是李铁牛司机的事情,虽说古梦柏回来专门处理此事,但是,毕竟还需要其他人手,郑逸群想了想,拿起电话,跟保安主任如此这般地交代了一番。郑逸群这么多年做事一直秉持着一个原则,凡事都要两条腿走路,要有备份,万一出现问题,硬盘被病毒格式化,一切不会都陷入被动。

郑逸群在交代中告诉保安主任,关键的时候可以直接去找公安局局长袁步升,保安主任回答明白。袁步升跟王建辉不一样,他懂政治,懂得灵活处理问题,他很明白市委市政府对于俱乐部的态度,也知道怎么样处理这种关系。从某种意义上讲,尽管俱乐部的某些东西是现行法律所不容的,但那却是现实的要求。怎样让俱乐部为鹏城的高端商业精英提供一个交流的平台,促进鹏城的经济发展,市委肯定有考量,他们不能明说或下红头文件,但是,作为公安局局长,他应该把握住尺度。

俱乐部需要人脉,人脉不但是钱脉,更是命脉。要知道,自己走百步,不如贵人扶一步。

交代完了重要的事情,正好俱乐部送他去香港的车子也到了,他拎着东西下了楼,却发现手机上有个信息:好好保护自己。是宣萱,看样子她也是一夜没睡。想到有一个女人为自己担心,郑逸群的心里酸酸的。

车刚一过关,郑逸群就接到乌梅的电话,叫他到洲际酒店的大堂等她。郑逸群有点儿奇怪,她连夜赶到香港干什么?而且去了洲际酒店。洲际酒店在喜来登和半岛的对面,有个喷水池,大堂拥有全港最无敌的海景。以前郑逸群当会员部经理的时候经常到这里来接客人,现在来得少了,最近一次还是前些日子休假时,跟宣萱到香港来购物,在这里那个美妙的游泳池游过泳。

洲际酒店有点儿旧,但一进洲际酒店的大堂,一股薄荷草的芳香扑面而来,感觉十分清爽。郑逸群发了个信息给乌梅说自己到了,乌梅很快就回复:我马上下来。

郑逸群找了个地方坐下来,高高的落地窗外,早晨的维多利亚港就像电子显示屏一样虚幻,却又是真实的。尽管郑逸群来过这里很多次,可这么早就在这里看这个港口,还是有一种震撼的感觉。这里人不多,郑逸群叫了杯茶,味道很一般。正用手机看着微博,忽然,他嗅到一股淡淡的香味,一扭头,乌梅正站在他身边。她今天穿了一袭白色裙装,配粉红短上衣,显得端庄、高贵。她化了精致的妆,眼睛清明如玉,袅娜迎人。

郑逸群正要站起身,乌梅忽然给了他一个眼神,示意他不要动,然后俯下身,在他耳边轻轻说:“你不要动,就保持现在的姿势。”

“怎么,有狗仔队?”郑逸群问。

乌梅低声道:“实不相瞒,最近有人对他和我之间的关系有猜疑和传闻,所以,我需要绯闻。”

郑逸群明白了:“我是计划的一部分?”

乌梅将脸进一步贴向郑逸群的耳边说:“你是绯闻的主角。”

“这个你应该事先跟我说一下,我得跟宣萱说说。不然,她要吃起醋来,我的日子可是很难过的。”郑逸群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埋怨道。

“这事就对不起了。我现在要跟你说明,她那边应该也有人注意,虽然不是记者,但应该有人向另外一群人汇报,所以,你暂时还真不能跟她说太多。”乌梅低声道。

郑逸群看看时间,说:“我们要走了吧?”

乌梅低声说:“私家飞机,又不是严格规定的时间,你急什么?既然你明白了,就配合吧。”

郑逸群低声道:“我有什么好处吗?”

乌梅忽然在他的脸颊上亲了一下,低声道:“这回可以吧?”

郑逸群心里一震,他知道,这一幕一定会在今天登上香港的八卦版面,他心里暗暗叫苦,宣萱看到这样的报纸会怎么想?他低声道:“这是你欠我的新债。”

乌梅忽然咯咯地笑起来,亲昵地拉起他说:“走吧。”

郑逸群看看她,只带了一个桃红色镶钻的鸵鸟皮铂金包,似乎没带行李,就问:“你去英国不带行李吗?”

乌梅低声道:“早送机场去了!”说着,轻轻挽起郑逸群,旁若无人地向大门口走去。

郑逸群心里很紧张,他明白周围一定有人在悄悄拍摄这一切,而这个消息一定是乌梅通过什么渠道故意透露出去的。所以,娱乐圈里无绯闻,绯闻都是制造出来的。

私家飞机在机场边缘的一个小型停机坪停着,把护照交给机场工作人员,不到五分钟,一切手续就OK了,没有安检,更没有登机牌。

一架庞巴迪850停在停机坪上,郑逸群刚一下车,一个身穿黑色制服的年轻人就走过来,说自己是安妮派来的。郑逸群问:“不是有东西叫我带到伦敦吗?”

年轻人回答:“我已经把东西放到飞机上了,到了伦敦,有人会打电话给你,然后来取。”

郑逸群嗯了一声问:“不是什么违禁品吧?”

年轻人笑着说:“怎么会是违禁品?”

郑逸群呵呵地笑着说:“开个玩笑,回头告诉安妮小姐,保证带到。”

有人过来把郑逸群的行李搬上飞机,乌梅却站在那里左顾右盼,郑逸群走过去,低声问:“你在干吗?”

乌梅抬起右手,把手搭在郑逸群的肩头,低声道:“你信不信,至少有五支以上的长枪短炮在对着咱们。”

郑逸群知道此时不能有特殊的表情,于是伸出手拦住她的腰,将嘴凑到乌梅的耳边道:“你现在欠我的多了。”

乌梅回答:“你想要什么回报?”

郑逸群哼了一声说:“反正不能便宜了你。”

乌梅咯咯地笑着说:“这么说,你现在是主动配合喽?”

“这是误上贼船。”郑逸群道。

乌梅亲亲热热地挽着他往舷梯边走,低声道:“你现在没有选择了。”

这架庞巴迪850经过了改装,大号沙发床、整体厨房、酒吧、健身房……应有尽有。

机长过来打招呼,这是一个长得很绅士的白种男人,制服笔挺,金色头发,他介绍说自己是美国人。

寒暄了一阵子,几个人的话题忽然转到这次申请航线的速度问题上。机长对郑逸群说这次能这么快申请下来航线,主要是因为去的是英国,如果要是飞中国大陆那就麻烦了,没有个七八天的下不来。听到机长这些话,郑逸群看看乌梅,两个人心照不宣地摇了摇头。

空姐过来问二人喝什么饮料,乌梅看了看郑逸群,说:“我知道你也是一夜没睡,喝点儿矿泉水,等下起飞以后就睡觉吧。”

郑逸群点点头,空姐于是送过来矿泉水。“Blink,美国品牌。”郑逸群道。

乌梅看看,啜了一口,道:“没觉得怎么样啊。”

郑逸群嘿嘿一笑,说:“俱乐部里有这种矿泉水,它在外面卖七十欧元一瓶,俱乐部里还要贵一些。你看这个包装瓶所体现出的绅士气派,这是Swarovski玻璃,贵得很。”

乌梅摇摇头道:“这翁林志也太奢华了,连飞机上的水也这么讲究。”

郑逸群明白了,这原来是翁林志的飞机,那个长年隐居在洛杉矶的富豪。关于翁林志的事他只是在伊涛和罗小可那里听到一点儿,俱乐部的人对他也不熟,他平时太低调了。用他的飞机,看来尹诗双的考量比较深。

手机响了,他接起来,是林娜。她问郑逸群什么时候有时间去北海,郑逸群回答说:“我现在去国外,回来再说吧。”

林娜表示万分遗憾,而且她说她那群黄河工商学院的同学中有两个美女一直想认识郑逸群。郑逸群自然不能得罪林娜,于是语气真诚地道了歉。

说话间,飞机已经开始滑行,没有提示系好安全带的广播,空姐也没叫二人关手机。郑逸群看看窗外,景色飞快地向后退,飞机却没什么晃动。他扭头看看乌梅,乌梅冲他嫣然一笑,等他再扭头,发现飞机已经升空,滑行距离非常短。

庞巴迪850噪音并不大,飞机的爬升速度也很快,香港很快就远去了,下面是蔚蓝的大海,蓝得就像一块纯净的宝石。空姐过来告诉郑逸群和乌梅,飞机上可以随便打电话,也可以上网。郑逸群点点头,他走到飞机的办公区,拨通了宣萱的电话。他没办法跟宣萱说明实情,但是,心里很担心她受到伤害,很想跟她说点儿什么,宣萱却一直没接电话。也许是昨晚她太累了,在睡觉吧。

他给徐新阳打了电话,再一次交代了集子和顾刚那群朋友的接待问题。徐新阳说,他已经派车去接了,不会有问题的。

走回休闲区的座位,乌梅低声道:“去卧室吧。”

郑逸群一惊,偷偷向在前面忙着什么的空姐那里望了一眼,小声说:“你什么意思?”

“你不要以为这是翁林志的飞机就绝对安全,明白吗?”

郑逸群皱着眉头低声道:“孤男寡女有点儿不方便。”

乌梅撇撇嘴,不屑地说:“你以为我还能强迫你不成?”

郑逸群站起身来,对空姐说:“我们去休息,不要打扰我们。”

空姐微笑着点点头,郑逸群这才注意到,空姐的个子很高,足足有一米七五,而且皮肤很好。

看到郑逸群的眼神,乌梅伸手在郑逸群的腰部掐了一下说:“不准乱看。”

生命本是一次奇异的飞行,遇见美女是一个美丽的意外。

卧室的床和舱壁是连在一起的,中间与前部有一道折叠门分开,但是,这个门其实就是个样子,根本起不到私密的作用,只是起一个阻隔视线的作用。

床单很柔软,贴合肌肤,爽滑舒适。床下有个抽屉,里面有睡衣和内衣,欧洲品牌C.Gilson,乌梅摇摇头说:“这个翁林志,生活品质不低啊。”然后,她对郑逸群道,“你去换上吧。”看郑逸群有些犹豫,她看了一眼那道隔门说:“别在意,不然不像情人。”

郑逸群摇摇头,拿起睡衣进了洗手间。谁知,在洗手间里他居然找不到马桶,找了半天,才发现马桶是隐藏在一个羊皮座椅下面的。他换上衣服走出来时,乌梅正斜靠在床上讲电话。见郑逸群出来,她不自觉地压低了声音。不过,他还是在乌梅的谈话中听到了一个名字:欧升达。郑逸群知道欧升达跟乌梅以前关系是很好的,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有些疏远。

郑逸群推开隔门走了出去,空姐见他走出来,问有什么需要,郑逸群问有没有电话,空姐摇摇头。

郑逸群走到办公区,看见一部电脑开着,于是他坐下来,正好页面是twitter,他输入账号,发现能上。空姐给他端过来一杯饮料,他食而无味地喝着,眼睛盯着twitter,脑子里却乱成一团。从昨晚到现在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他需要好好梳理一下思路。

正想着,空姐过来说有电话,他拿起空姐递过来的电话,正是宣萱,她说自己刚才睡着了,没听见电话。郑逸群不知道空姐懂不懂汉语,就看了她一眼,空姐知趣地走开了。

郑逸群问:“跟李姗姗那边怎么约的?”

宣萱道:“是这样,本来说是要她过来吃中午饭的,李姗姗说她妹妹的朋友有安排。这样,我就等她们吃过中午饭,然后用飞机带她们到外海转一圈,回来以后到中东餐厅吃摩洛哥菜,晚上看看小剧场话剧。礼物我给她俩每人准备了一套紫红色碧玺首饰。”

郑逸群点点头说:“嗯,很好。注意跟她们谈话的艺术。”

宣萱问:“你好像很重视这个李珊珊,她不就是个市委书记秘书的情人吗,我怎么觉得你对她的重视程度要远远超过很多重要客户呢?”

郑逸群扭头看看,空姐已经走进驾驶舱了,他说:“这种敏感的时候,我们需要信息。蔡文昭的位置太重要了,所以,我们需要特别重视。”

“好,我明白了。我会处理好的,你放心。”宣萱道。

“对了,如果……”郑逸群道,他很想说这次他跟乌梅出来有什么新闻,希望宣萱能理解,但是,话到唇边,他却说:“如果你缺什么,我在伦敦给你买。”

宣萱叹口气说:“我不要你的东西,我只要你的安全。”

宣萱这句话让郑逸群心里一酸,他不知道早上跟乌梅的戏一旦上了香港的八卦报纸宣萱会怎么想,一定会是一种很严重的伤害。为了帮助乌梅制造绯闻,居然要伤害一个无辜的女人,这事情是不是太残酷了?作为男人,如果选择了她,就要呵护她,自己这是在做什么?过于在乎乌梅的感受,注定自己不会好受。

“嗯,我知道。挂了。”郑逸群收了线。

郑逸群又打了个电话给徐新阳,徐新阳说他已经派了最得力的人去洪利耀的岛上服务,问题应该不大。

一回头,发现乌梅已经换好了睡衣正站在他的身后,他站起来道:“回去睡觉吧。”

回到卧室,郑逸群自顾自地躺在了床上,一声不吭。“床边有安全带,你把它系上。”乌梅提醒道。

郑逸群也不吭声,系上安全带,然后看着天花板。乌梅在他旁边躺下,也没出声。良久,她道:“我知道,我很自私,这样做很伤你,也很伤你女朋友,可是,有什么办法呢?这是为了大局。”

郑逸群冷笑一声道:“那是你的大局,不是我的大局。”

乌梅叹口气道:“你不要不满,朱书记在跟他谈话的时候,可提到了你跟刘力刚的儿子刘岳平关系非同寻常呢。”

郑逸群有点儿警觉,前天晚上朱振瑞到岛上去见乌梅男朋友居然提到了自己?于是,他扭过头问:“朱书记还说什么啦?”

乌梅没看他,眼睛微闭着,慢声细语地回答:“你别问了,如果你能认识到我们现在所做的一切是为了大局,有机会我会告诉你的。”

“对不起,我有些狭隘了。”郑逸群诚恳地道着歉。

乌梅还是没有睁眼睛,说:“算了,睡觉吧。”

飞机有些颠簸,郑逸群看着乌梅,她闭着眼睛,美丽的面孔没什么表情,但郑逸群明白,她此时的心情一定不会平静。其实,我们生活在一个心灵感应时刻都在进行着的世界,我们时时刻刻在影响着彼此,只是我们意识不到而已。

郑逸群有点儿感慨,这次伦敦之行必定不会平静。在急剧变化的时代,机会属于善于控制局面的人。不善于控制局面的人通常只能生活在不再存在的世界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