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满堂皱起眉头,低声问了一旁省卫生厅马副处长几句,马副处长点了点头。

 “楚书记,常以宽同志确实向省卫生厅提交了一些材料,有些情况我们还要找他落实。我们的意见是,先把他放了,等问題调查清楚之后,你们想抓就抓,想判就判,我们调查组绝不干预。”高满堂话是说给楚天舒听的,眼睛却看着郝建成。

 “简直是胡闹,公安局怎么能随便抓人呢。”郝建成拍了拍桌子,对陶玉鸣说:“老陶,放人。”

 “是!”陶玉鸣起身,出门给局里打电话。

 坐在地上的婆娘一骨碌爬了起來,立即破涕为笑,连声谢谢都沒说,扭着大肥屁股追着陶玉鸣就出去了。

 散会之后,调查组回房间简单收拾一下,准备去紫杨乡卫生院,因为是第一天下去,楚天舒主动提出來陪同,高满堂只客气了一句,便不再做声了。

 郝建成说是回房间向市里的领导汇报,其实也想休息一下,昨晚上劳累过度,省里的调查组來了,硬撑着迎接完,也该补一个回笼觉了。

 其他人都走了,楚天舒与余乾坤在大堂的小茶吧里等着。

 余乾坤说:“楚书记,常以宽的老婆怎么这么快就得知消息了?”

 楚天舒说:“一定是有人给她通风报信。”

 余乾坤说:“据我所知,常以宽一直和钱文忠在一起,杜局长她们正在询问,估计是有人害怕了,拿调查组來压县里放人。”

 “有这种可能。”楚天舒沒有再多议论,觉得跟余乾坤说得太深沒多大意思,沉吟片刻,问:“老余,各乡镇卫生院接受调查的具体工作布置下去了吗?”

 “已经布置下去了,我跟他们说,不管怎么样,要保持正常的工作秩序,不能再出意外了。”余乾坤叹了一声,又道,“我觉得,调查组这次來,事故只是根导火索,他们是來叫停医疗体制改革的,我们怎么准备也沒用。”

 楚天舒想劝他两句,可自己的心情也很坏,压根就劝不了别人。

 沉默了片刻,还是说:“老余啊,这话还是少说,调查组是省里派下來的,我们有责任有义务配合好,应该相信,医疗体制改革的大方向是正确的,过程中难免有一些处理不到位的地方,查出來也有利于我们今后整改。”

 一句话,说得余乾坤尴尬地笑笑,不好再发牢骚了。

 两个人简单商量了一下,就紧着做起准备來,不论心里有多大的意见,准备工作还得往细里做。尤其卫生院职工的思想工作,更要做好做周全,切不可在调查期间的节骨眼上再添乱。

 各乡镇卫生院改制之后,确实有一部分毫无专长的人下了岗,可这些人又往往是各种关系户,每次县领导去视察,他们总要要找麻烦。

 其实,楚天舒打心里同情他们,也想尽力把他们的困难解决掉。

 但县上财力实在有限,很多问題是长期形成的,一时半会儿解决不了,弄得楚天舒很被动。

 凌云集团进驻接收了先锋客运,增加了不少电动汽车,增开了好几天线路,不仅缓解了南岭县老百姓的出行难,也一次性解决了近百多名下岗职工的就业问題。

 本來最近柳青烟谈了好几家企业,准备将南岭县的土特产加工和绿色蔬菜种植形成产业,谁知发生了这一连串的事,把精力全给占去了,一件正事也做不成不说,还把打算來南岭县投资的客商都吓跑了。

 楚天舒总算有了体会,在南岭县为官,你会被形形**的小事琐事困住,你的精力,一大半熬在老百姓的油盐酱醋上,另一小半又用在了应付突发事件上,想专门腾出点时间和精力來搞改革,抓项目,实在是太困难了。

 楚天舒不是嫌这些工作琐碎,更不是不把老百姓的油盐酱醋放心上,但他对目前这种工作状态,工作环境,还有工作效率和效果,都很是不满。心想着,得抓紧时间把当前的杂乱无章扭转过來,怎么着我也得干出一两件有影响的事來啊!

 陪着调查组來到紫杨乡卫生院,新任院长朱晓芸正带着医生护士在查房,看见楚天舒带着一行人來了,匆匆忙忙从病房里走出來,笑道:“楚书记,余主任,你们來了,怎么不提前打个招呼,你看,一点准备都沒有。”

 楚天舒笑了,说:“朱院长,不是我们不肯打招呼,是省里调查组有指示,一律不让打招呼。”说完,向朱晓芸一一介绍检查组的领导和专家。

 朱晓宇与高满堂等人热情握手。

 因为受霍启明开房事件的牵连,朱晓芸被免去了县医院的副院长,回了妇产科当了一名普通的医生,城关镇卫生院改制的时候,戴贵清本來也想把她拉进來,可霍启明已经答应加入了,朱晓芸不想再和他在一起共事,就婉言谢绝了。

 之后,紫杨乡卫生院改制,朱晓芸挑头,带领县医院的几名医生护士,集资将紫杨乡卫生院盘了过來。

 要说,朱晓芸不仅是一名专业的妇产科医生,还是一把搞管理的好手,才一个月不到的时间,就把一个频临倒闭的卫生院办得红红火火,服务态度和医疗质量大大提高,切实解决了通天河西岸这一大片区域老百姓看病难的问題。

 最典型的例子是,大柳树乡在靠近县城东岸,以前有孕妇临产,都是抬着往县医院送,现在反过來了,都是往通天河西岸的紫杨乡卫生院送,因为县里最有经验的妇产科医生是朱晓芸。

 高满堂带着检查组一行在卫生院转了一圈,他和省纪委的处长、省卫生厅的副处长基本上一言不发,只有两位医疗专家不时频频点头小声交换几句意见,

 看完了,朱晓芸把调查组一行让进了会议室。

 坐下來,泡好茶,楚天舒说:“朱院长,你把卫生院的工作给调查组的领导汇报一下吧。”

 紫杨乡卫生院虽然规模比较小,但改制之后发展较快,具有一定的代表性。

 朱晓芸也沒推辞,只是说担心自己汇报不好。

 马副处长看了高满堂一眼,说:“楚书记,按照我们确定的原则,不用汇报了,我们分头找卫生院的职工和病患谈谈吧。要不,请你们回避一下?”

 省里的调查组找人个别谈话,要求县里的陪同人员回避,这说明,他们想谈的内容,对县里是不利的,不希望县里的人在场旁听,也包括朱晓芸。

 楚天舒、余乾坤和朱晓芸退出了会议室。

 朱晓芸安排了一名工作人员在门口等着,配合调查组找谈话的人,然后,把楚天舒和余乾坤带了院长办公室。

 楚天舒问道:“朱院长,怎么样,还正常吧?”

 朱晓芸说:“还好,最近天气热,中暑和腹泻的病人比较多。”

 余乾坤说:“病人多更要注意,再不能出事了。”

 朱晓芸点头说:“楚书记,余主任,你们放心,我跟医生护士们强调过,各个关口都要把紧,这些天我不回去了,就住在卫生院,绝对不会出问題。”

 谈话进行了不到一个小时,具体谈话的情况,调查组也沒有和楚天舒、朱晓芸等人交换意见,便提出返回县委招待所。

 刚上了车,还沒出门,卫生院的大门被两个人堵住了。

 一个是庸医古顺道,另一个叫万有成,原先是紫杨乡的乡党委副书记,后來年纪大了,就安排到卫生院來当了院长。

 改制的时候,按县上的改革方案,对一部分职工进行分流,凡是主动提出下岗的,一次性补偿两万到三万不等,由其自主创业,自谋发展。

 当时,卫生院举步维艰,古顺道与万有成又毫无专长,是第一批提出要补偿金的,两个人态度非常过激,生怕朱晓芸说了空话,三万元的补偿金拿不到手。

 尤其是古顺道,一连三天堵在朱晓芸的办公室。

 那阵儿朱晓芸手里资金非常紧张,方案报批后,正在筹集资金。

 万有成仗着自己乡里的老领导,跟现在的书记马国梁又有点亲戚关系,便自封为职工代表,带头维护职工利益,私下还唆使个别下岗职工哄抢卫生院不多的设备,给朱晓芸施加压力。

 迫于无奈,朱晓芸从亲戚朋友处借款,将古顺道和万有成几个的补偿金先付了。

 拿到钱后,这两人沒再來过卫生院,原打算用这些钱联合倒腾点蔬菜到县里去卖,可还沒等实施,就为要贩卖哪一家亲戚的蔬菜吵得不可开交,闹得散了伙。

 眼下卫生院扭亏为盈,发展势头一天比一天好,员工工资福利都比原來增加了不少。

 古顺道和万有成又不安分了,想回來继续拿工资。他们找了朱晓芸几次,朱晓芸都不予理睬。

 十分钟之前,古顺道从刚放出來的常以宽那里得到消息,省里的调查组到了紫杨乡卫生院,便拉上万有成商量着堵上门來,要出朱晓芸的丑,告她的状。

 到南岭县才两个多小时,就被相关人员堵了两次,高满堂虽然黑着个脸,心里却非常的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