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天舒也从沒有和纪委的人员打过交道。

 要说,他不忌惮纪委调查那是假话。

 但凡是个官员,都不希望成为纪委的调查对象。

 楚天舒在国资委的异军崛起,直接得罪过像田克明之类的一些人,也间接地抢占了如齐大光等人升官的机会,虽然办公室内部的关系处理得很好,但不排除其他部室的人要无风掀起三尺浪。

 至少,刚才出去的那个欧阳美美,现在因为简若明信任自己表面上还算客气,但如果有落井下石的机会,她是绝对不会放过的。

 不过,楚天舒一直信奉“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的信条,更十分清楚地知道,他们要调查的东西是莫须有的指控,如果自己确实有问題,在他们面前再低三下四也沒有用。

 指望他们帮一个毫无背景和根基的普通干部说好话,门都沒有!

 “作为一名党员和一名国家公务员,我会绝对配合纪委同志的工作,请梁主任放心。”楚天舒不卑不亢地表了态。

 梁宇轩说:“好,按照规定,请你先关闭手机。”

 楚天舒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关闭了电源,放在了身旁的桌子上。

 梁宇轩向旁边的年轻人示意了一下,年轻人翻开了厚厚的卷宗,向楚天舒发出了一个暗示:纪委已经掌握了大量的材料。

 梁宇轩打开了一个笔记本,接连问出了好几个问題:“昨天早上,你本來应该在凯旋宾馆筹备仪表厂的竞购,为什么去了红星街?你与挑头闹事的张伟是什么关系?”

 楚天舒稍微思考了一下,说:“昨天早上,我们正在做竞购准备工作的时候,接到了红星街有下岗工人堵路的报告,我受简主任的指派前去做安抚和劝阻工作;第二,张伟不是挑头闹事者,他是我过去的房东。回答完毕。”

 梁宇轩把薄薄的嘴唇往下一撇,沉声道:“楚天舒,是我们要求你回答问題,不是请你來替我们下结论,明白吗?”

 楚天舒说:“明白。我也是按照梁主任的指示,如实回答我所知道的情况。”

 梁宇轩抬起眼皮看了楚天舒一眼,终于明白了今天遇上了棘手的人物,眼前的这个家伙,不仅沒有接受调查的恐慌,反而像是一个反审讯的高手,看來,他已经有过思想准备,如果不拿出点确凿的证据來,很难让他低头。

 梁宇轩用手拢了拢头上不多的头发,缓缓向年轻的科员伸了伸手。

 年轻的科员心领神会地递上了一个厚厚的卷宗。

 梁宇轩瞟了一眼卷宗上的材料,冷冷地问道:“楚天舒,张伟去现场之前,你与他通话了一分零二十三秒,这你不能否认吧?”

 楚天舒吃了一惊,猜到了梁宇轩手上拿的是自己手机的通话记录,他沒有任何的迟疑,立即回答道:“是!”

 梁宇轩问:“都说了什么?”

 楚天舒说:“我只告诉了张伟,红星街有仪表厂的下岗职工堵路。”

 梁宇轩看了年轻的科员一眼,年轻的科员走笔如飞,正在做着记录。

 “然后,他就赶去了现场,是这样吧?”

 “是。”楚天舒刚一答应就感觉中了梁宇轩的圈套。

 他们在采取断章取义的方式,收集楚天舒挑唆下岗职工上街堵路的证据。

 楚天舒连忙补充说:“张伟赶去现场,不是去闹事的,是去劝阻堵路的工人。”

 梁宇轩阻止了他,说:“楚天舒,张伟去现场干了什么,我们会调查清楚的,你用不着这么着急解释。”

 楚天舒稍稍紧张了起來,这个梁宇轩有着丰富的办案经验,非常清楚他自己來调查的目的以及希望收集到什么样的材料。

 纪委调查工作的主要任务就是收集材料,想把一个人的问題搞清楚,或者搞复杂,关键也在材料,所以,接受调查的官员们之所以要对纪检工作人员恭敬有加,大气都不敢出,怕的就是纪检工作人员向上级提供材料时会有所取舍。

 但凡一个官员,都知道整理材料是门大学问,在许多红线边缘的问題,可大可小,就看纪检人员如何选择材料和演绎材料了。

 像现在,梁宇轩整理材料时就可以下一个结论,张伟是接到楚天舒电话通知才去红星街现场的,他根本不在乎张伟去现场干了什么,又怎么被关大强打伤的?按照他的逻辑,张伟又不是党员干部,他的问題不在纪委调查的范围。

 梁宇轩又问了一些无关痛痒的问題,楚天舒一一作了回答。

 突然,梁宇轩问道:“楚天舒,昨天中午,你在仪表厂简易宿舍见了哪些人,说了什么话,又做了些什么?”

 楚天舒这回蹙紧了眉头,他最初以为梁宇轩会无中生有,现在看來,他不仅收集了诸多的资料,也做了充分的准备,尤其是调查问題的缜密度,都给了楚天舒一种不祥的预感:有人要借机整死他。

 楚天舒含糊其词地说:“嗯,我在简易宿舍见过很多人,说过很多话,做了很多事,不知道梁主任你们想知道什么?”

 梁宇轩把茶几一拍,说:“楚天舒,希望你端正态度,如实回答我的问題。我可以告诉你,我们不会无缘无故决定对一名党员干部进行调查,我们已经掌握了大量的证据和材料。找你调查,无非是想看你对组织是否诚实,这也是今后决定处理意见的重要依据。”

 楚天舒摊开双手,苦笑道:“梁主任,张伟的灵堂设在简易宿舍,來祭奠的人有很多,当时也非常混乱,我真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

 梁宇轩看了一下卷宗材料,说:“那好吧,我提醒你一下,十二点三十分左右,除了仪表厂的职工之外,还來过别的什么人?”

 楚天舒想了想,说:“你问的是不是凌云集团的总裁吴梦蝶。”

 梁宇轩冷冷地说:“哼,你还算老实。她來了之后,对张伟的妻子谭玉芬做了什么?”

 “你说她能做什么?”楚天舒有些愤怒了,他质问道:“吴梦蝶前去对死者进行祭奠,对死者家属进行慰问,这难道也是你们要调查,要监视的事情吗?”

 梁宇轩的问題一个接着一个,个个都有特定的指向,其目的无非是要构成一个证据链,证明楚天舒勾结凌云集团,挑唆张伟等上街闹事。

 “楚天舒,你不要激动。”梁宇轩看了一眼卷宗,问道:“吴梦蝶作为一家上市公司的总裁,她总不会空着手去慰问一个死者家属吧?”

 楚天舒故意摇着头说:“不知道,我又沒当过上市公司的总裁。”

 梁宇轩突然说:“她给谭玉芬送了一个很厚的信封,对不对?”

 楚天舒说:“梁主任,对不对你都说了,我还说什么?”

 “放肆!”梁宇轩冷斥了一声。

 楚天舒一脸无辜地摊了摊双手,耸了耸肩,不再说话。

 沉默了一会儿,梁宇轩又问:“楚天舒,你和吴梦蝶是什么关系?”

 “要依你的意思,我们应该是什么关系?”这时候,楚天舒已经想好了对策,他不再正面回答梁宇轩的问題,而是采取反问的方式,让梁宇轩把他所掌握的情况主动说出來。

 梁宇轩腾地站了起來,他大概也看出了楚天舒的策略,反而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在办公室里來回踱了几步,又抬头看了看墙上的电子钟,发现时间不知不觉已经过去了两个多小时,他的眼神已变得有些急躁了。

 “楚天舒,我再问你一个问題,希望你能本着实事求是的态度认真地回答。”梁宇轩把卷宗扔在了茶几上,紧盯着楚天舒。

 楚天舒直视着他,平静地说:“请问吧。”

 梁宇轩说:“昨天在堵路的现场,张伟晕倒之后,你并沒有送他去医院,而是护送吴梦蝶赶到了凯旋宾馆。张伟不是你的好哥们吗?你不是和吴梦蝶沒关系吗?请问,你当时为什么不急于救人而要先去帮助吴梦蝶?”

 楚天舒忍了忍,笑道:“凌云集团是支持国资委工作的竞购企业,我的职责就是帮助他们顺利参与竞购,救人就交给了其他的人员,梁主任,我这么做,算不算大公无私,公而忘私?”

 梁宇轩气急败坏了,他猛地一拍茶几,怒吼道:“你这是什么态度?”

 楚天舒面孔一冷,轻轻道:“梁主任,这是国资委副书记的办公室,茶几也是国有资产。你是市纪委的领导,也请你注意你的态度。”

 梁宇轩何尝遇到过这样的“礼遇”他和年轻科员觉得既气愤,又稀奇。

 要知道,再大的干部或者再有背景的干部一旦遭遇纪检人员调查,从來沒有人敢像楚天舒这么放肆的。

 梁宇轩气呼呼地说:“楚天舒,你太目无党纪法规了。我告诉你,如果你继续执迷不悟,我可以立即向上级党委和领导请示,对你实施双规,对你的问題进行彻底的调查。”

 楚天舒说:“梁主任,你说的好,我非常欢迎纪委对我的问題进行彻底调查,最好把所有的内幕都查清楚,给我本人和死去的张伟一个交代。”

 楚天舒的话说得掷地有声,大义凛然。

 “好,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梁宇轩的脸顿时拉得老长,他掏出电话准备向领导请示。

 这时,欧阳美美举着手机冲了进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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