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有为走进自己的办公室,来到办公桌后坐下。

 在办公桌上,报纸和茶水都已经摆好,不过万有为并没有去看那些,和平日里一样,先是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一盒中华烟来,抽出一支,放到嘴上点燃。

 万市长的烟瘾特别大,也是有名的烟筒,和书记赵广相比,丝毫不逊色。他老兄每天进办公室的第一件事,就是抽烟。

 先吞云吐雾一番,万有为又拿起茶杯,喝了口茶。等到了八点十分,他抓起桌上的办公电话,拨了一个电话号码。

 电话很快接通,里面传出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喂,您好。”

 “喂,刘芳飞吗?我是万有为。”万有为淡淡地说道。

 “是我。万市长,您好。”电话里的男人马上说道。

 刘芳飞,纪委副书记,纪委监督局局长。

 纪委监督局属于双向领导,一方面归纪委领导,与纪委合署办公,一方面又受政府领导。

 “我有件事想要跟你打听一下,你现在到我办公室来一趟。”万有为淡然地说道。

 “好,我这就过去。”刘芳飞立刻答应。

 市委大院和政府大院并不在一起,但距离不远。一般来说,速度要是快点,十分钟足够了。

 万有为挂断电话,又拿起茶杯喝了口水,掏出烟来,再次点了一支。

 抽完这支烟,没过一会,房间外响起了敲门声。“当当当…”

 “进来!”万有为看向房门。喊了一声。

 “咔”地一声。房门推开。一个高大的中年汉子走了进来。

 “万市长,我来了。”汉子一进门,就礼貌地说道。

 “芳飞,坐!”万有为指了指一旁的沙发。

 “多谢万市长。”刘芳飞点了,顺手将门关上,走到沙发前就坐。

 万有为抓起桌上的电话,让秘书过来倒茶,秘书的办公室就在旁边。马上过来,给刘芳飞倒了杯茶,然后马上退下。

 待人下去,万有为看向刘芳飞,温和地说道:“芳飞,上次我记得你们纪委监督局跟我汇报了一件事,是请北安县副县长于倩到市纪委接受调查的事情。她到你们纪委,应该也有些日子了吧,现在情况怎么样呀?”

 “万市长…情况现在进展的还算可以,纪委方面。已经通过连日来的调查,已经掌握了于倩违纪的证据。”刘芳飞答道。

 回答这话时。刘芳飞先是犹豫了一下。因为这个案子,万有为一开始并没有过问,根本就没有当回事。也是,当时的他,满脑子都是找钱,外加自己这边的人和于倩也没有什么关系,岂会在意。但是现在他突然过问,令刘芳飞十分不解。不明白万市长的用意,只能先这般说,看看万市长是什么态度,怎么个意思。

 “哦?既然掌握了于倩违纪的证据,为何没有上报到我这边,知会一声,并将人移交司法呢?”万市长淡淡地问道。

 “我们现在虽然掌握了同案犯的口供,可于倩拒不交代,我们只能继续审理,并尽快找到更为充分的证据,让于倩无法抵赖。”刘芳飞说道。

 “哦…”听了这话,万市长微微点头,又行说道:“原来是这样。于倩是北安县的副县长,前两天我看了她的履历,不管是在列山镇工作时,还是在北安县工作时,表现都很优异。像这样的干部,在审理过程中,我们是要严谨对待的。不能冤枉,也不能纵容。这样,你将现在掌握的具体情况,跟我说说,我也简单的了解一下。”

 “那个…”具体的证据,正常来说,纪委方面主要是对市委书记负责,市长想要了解的话,纪委方面可以告诉,也可以不告诉。主要在于,市长和这件案子有没有牵扯。如果有的话,那肯定不能告诉;但如果没有,你不告诉,那就明显是不把市长放在眼里。刘芳飞可不是一把手纪委书记和常务副书记,他这个纪委副书记,还要兼着纪委监督局局长的位置。纪委监督局是归政府方面关,经费什么的,都是由政府拨发,要是不给市长面子,刘芳飞的日子会很难过的。特别是这个时候,万市长的心情不太好,压力很大,谁要是敢惹他,那纯是找倒霉。

 刘芳飞犹豫了一下,小心地说道:“万市长,对于具体细节的问题,纪委方面有规定…在没有得到高书记准许的情况下,我是不便说的…”

 他嘴里的高书记,是纪委书记高永年。于倩的案子,刘芳飞知道上面的意思,又不明白万市长的意思。所以,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只能把皮球提到一把手高永年的头上。

 万市长哪能不明白这个,沉声说道:“于倩这个案子,已经有些日子了,可是现在,迟迟也没能有个交待,这让我怀疑你们的办事效率,以及在这桩案子中,是否有舞弊现象。你们纪委办案,什么程序,我是很清楚的,但凡被请到纪委调查的干部,在被请到纪委之前,纪委就一定要掌握一定的证据,特别是于倩,还是副县长,如果一定的证据,纪委是没有权力将她扣留的。眼下你们将她扣留了这么多天,至今没有个动静,说已经掌握了同案犯的口供,只是于倩拒不交代,也就是说,只有一份口供,还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证据。另外,还有这份口供的真伪性呢?当然,纪委方面的工作,主要是向党委负责,可于倩终究是副县长,又是政府下面的重要干部,对于她是否清白,我是有必要知道和了解的!”

 “是、是…万市长您说的没错…”见万有为说的有条有理,且证据中没有任何蛛丝马迹显示,案件和万市长有啥关系,所以刘芳飞哪敢说半个“不”字,只能连声点头答应。

 “我看这样吧,你回去和高永年打个招呼,把我的话,原封不动的告诉他。让他尽快给我个交待。”万有为冷淡地说道。

 “好,我这就回去,将您的话,转达给高书记。”刘芳飞点头说道。此刻的他,心中鸭梨山大,通过万市长的话,他已经觉察到了,这是万市长要保于倩。就眼下的这点证据,想要证明于倩有罪,略显牵强。

 你说于倩有罪,指使了列山镇派出所,可人家于倩不承认,除了有派出所副所长说的口供之外,再没有半点证据,甚至都没有证据可以证明这个口供的真伪。要知道,于倩和副所长李乃秋没有半点往来,经过此事之后,李乃秋也没从于倩那里得到半点好处,官职也不见提拔。你张嘴指证是受于倩指使,那就是于倩指使呀。于倩可不是普通的小老百姓,任你捏来揉扁,人家可是副县长,没有铁证,想要判刑,根本不可能。如果说,上面没人过问,就这么再扣押一阵子,或许于倩吃不住,能够认了。但眼下万市长过问,你想随随便便混弄,就靠这个让于倩承认,那根本不好使。

 “嗯。”万有为轻轻点头,也不再多说。

 “万市长,那我先走了。”见万有为不说了,刘芳飞站起身来说道。

 “嗯。”万有为又再次点头。

 刘芳飞当即绕过茶几,走出市长办公室。

 出了房门,他倒吸了一口气,心中也沉重起来。眼瞧这个案子,只怕不拿出铁证来,亦或是于倩不认,想要继续扣着于倩,都不太可能了。毕竟,于倩现在都没有被双规呢。即便是被双规了,那也是规定时间,规定地点,条文之上,虽然没有明确的期限,可市长发话了,在一定的日子内,不给出一个交待,那也是不行的。

 刘芳飞下楼,走到停车场上车,出了市政府,返回市委。

 在纪委办公楼门前下来,直奔纪委书记高永年的办公室。将万有为的话跟高永年一说,高永年也直皱眉。高书记和赵广走得近,和李向斌多多少少也有点交情,眼下的案子,虽说涉及到副县长,但终究是有点证据的。估计,只要用上一段时间,肯定能审出来。可眼下万市长替于倩出头,他还想为难于倩,只怕就不太灵光了。

 对于于倩的背景,高永年是清楚的,和万市长没有什么关系。如果真有关系的话,他也不敢凭目前掌握的证据抓人。现在万市长过问,明摆着是于倩后面的人,找到了万市长的头上,而万市长也答应了人家。

 高永年琢磨了一下,认为事情要是稍微处理不当,对谁都不太好。于是,他让刘芳飞先下去,自己也出来办公室,赶往市委办公楼,市委书记赵广的办公室。

 见到赵广,高永年将刘芳飞转述给自己的话,一字不漏地跟赵广说了一遍。纪委审案,掌握的所有情况,都是要向市委书记汇报的。所以于倩这桩案子的案情,赵广是全部知悉的。

 听了刘芳飞的述说,赵广也不禁暗自沉吟。他对这位空降的市长,一向很是不满,特别是将固州的经济,干的乱七八糟,令财政赤字,也不知自己日后能不能跟着沾包。他是巴不得到了年底,万有为弄不到钱来扭转局面,赶紧滚蛋。

 不过眼下,万有为终究还是市长。

 赵广的手指在办公桌上轻轻地敲击了几下,然后淡淡地说道:“于倩的案子,你可有把握在短期内审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