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尼斯教授,你的方法能行吗?”

 沈韵卿望着面前的大屏幕,她已经整整盯了能有半个多小时,里面的那个女人,仍然是呆呆地坐着。她转头看向身边的丹尼斯教授,用流利的英语,如此说道。

 “是否能够成功,谁也不敢保证。你请我来的时候,我就说过,我不是上帝,不是什么病人,我都能治得好的。我对她的病情,已经进行了系统的分析,又按照你给我提供的外因资料,我才决定使用这种治疗方法。这种方法,学名叫作崩溃疗法,患者是因为儿子与丈夫的死,加上受到不公平的待遇,内心受到极大的刺激,这才精神失常。崩溃疗法,就是用患者先前受到的刺激,再重新刺激她一次,有四成的可能,能够让她高压的刺激下,恢复神智。这种方法也不是每次都能成功,我曾经做过实验,连一半的把握都没有,接受这种治疗的十名患者中,只有四名患者能够在二次刺激下,恢复神智。”丹尼斯教授平和地说道。

 “如果这种方法不行,采用正统疗法的话,需要多久才能令这名患者痊愈呢?”沈韵卿伸手指向大屏幕。

 “这个真的很难说,不是说所有的精神病患者在接受系统、全面的治疗之后,都能恢复神智。神经中枢是很奇怪的,有的患者,或许一个月就能痊愈,有的患者,一辈子都不可能痊愈。通过我对她的诊断,哪怕她一辈子都这样,再也无法恢复。都很正常。她受到的刺激,实在太大,使用药物治疗的话,以你们医院的实力。其实和我们差不了太多,我认为,在你说的期限内,想要治好,很难。除非上帝保佑。今天能够出现奇迹。”

 丹尼斯教授是精神科的权威,他的水平,完全在春江医大所有的精神科专家之上。他说不可能通过药物与传统治疗,让患者在短期内恢复神智,那就已经足以确定,短期内绝对治不好。

 听了丹尼斯的话,沈韵卿不禁轻轻地叹息一声。

 大屏幕里面的女患者,就是杜光门的母亲蒋美兰。沈韵卿是个好人。她虽然不知道高珏的全盘计划,但从袁婷的口中得知女人受到的委屈之后,就已经下定决心,一定要将蒋美兰治好。帮蒋美兰报仇,她没有这个本事,医者父母心,作为一名医生,她愿全力以赴。尽到自己的职责。

 当然,虽然有医大的教授说。能够将蒋美兰治好,可说在短期内,这个是真的不能实现。具体哪天能治好,这种病,谁也说不好。沈韵卿一心想把蒋美兰治好,于是她通过外国的同学。请到这位美国精神科的权威,也是希望在最短的时间内把人治好。

 这时。大屏幕中,原本痴痴地坐在病床上的蒋美兰突然动了。

 蒋美兰站了起来。晃晃悠悠地朝墙壁边走去,当距离墙壁还有两步远的时候,停了下来,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墙上贴着的照片。

 她木然地站着,没有人知道,她现在在想什么,也没有人知道,她能不能认出相片中的人来。

 就这样,她盯着面前的照片,足足能有一个多小时。蓦然间,她突然用双手将头抱住,声嘶力竭地尖叫起来。她的表情变得无比痛苦。

 看到这一幕,坐在沙发上的丹尼斯教授,豁然站了起来,指着屏幕中的蒋美兰,用兴奋的语气叫道:“有反应了,有反应了…这就好,这就有希望了…”

 见丹尼斯站起来,沈韵卿也跟着站了起来。这些日子来,蒋美兰都是浑浑噩噩的,偶尔也会不冷静,说些疯话,但从来没有像今天这般。现在,丹尼斯教授说有希望了,那就真的是有希望了。

 再瞧大屏幕,里面的蒋美兰又有了新的反应,她变得抓狂,一个劲地敲打自己的脑袋,跟着又用头往墙上撞。连撞了好几下,紧接着,她伸手扯住墙上的照片,开始往下撕。

 她一口气将二十多张照片撕得粉碎,而且还要继续去撕,她又先后撕了几张,可当她扯下一张三人照片的时候,手却停住了。她的眼睛,死死地盯着这张照片,先是不停地摇头,随即又狠狠地敲了敲自己的脑袋。

 大约过了能有七八分钟,她烦躁不安的动作,才算停下来,身子也跟着颓然坐到地上。即便如此,她的手里仍然紧紧地攥着这张照片,她的眸子也在紧紧地盯着照片里的人。在这一刻,突然间,她的眼角淌下泪花。

 “她流眼泪了!”

 看到蒋美兰流下眼泪,丹尼斯兴奋地振臂高呼起来。正常的精神病患者,是没有眼泪的,既然流泪,那只能说明一个情况。

 省纪委办公楼。

 楼门前,此刻正有四个人向内走去。这四个人走路时的站位比较怪,其中三个,呈品字形,在品字形的中间,则是一个身穿警服的中年人。

 中年人是鲁径达,他这次过来,是省纪委请他来谈话。从公安局一路过来,鲁径达的心跳速度一直很快。他清楚,这不是普通的谈话,如果是正常到纪委谈话的话,只是电话通知,绝对不会派人来请。

 可这次谈话,省纪委和公安厅派了好几个人到公安局找到,不让打电话,让他立刻跟着走。以押解的方式被请到纪委,事情没有小的,起码可以说明一点,纪委已经掌握了一定的证据,谈话之后,一旦确定,就会直接双规,接受全面的调查。

 所谓做贼心虚,鲁径达能不紧张么,他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事情泄露了,难道说是杜光门的那桩案子,被提了出来?

 当然,他也曾想过,是不是程天栋招了。将他用照片要挟的事情说了出来。不过,他认为这种可能,简直微乎其微,程天栋是一个要脸面的人。怎能主动说出丑事,令自己身败名裂。而且,就眼下的局势来看,程天栋也没有被逼到这个份上。

 不管到底是为了什么事情,鲁径达都已经在路上做好准备。到了纪委,管他是什么事情,自己就死不认账。

 不知不觉,上到纪委三楼,一转弯,来到第三会议室。

 此时的会议室内,一共坐了三个人,居中的人。便是纪委副书记郭伟全。左侧是市纪委书记袁亢,右侧是省公安厅政委许灵玄。

 鲁径达即便在市公安局的几个副局长中,权利不是很大,但好歹也是个副局长,见面之后,彼此也要和气几句。

 意思一番,郭伟全微微一笑,说道:“鲁局长。今天请你过来谈话,是有这么一件事情。想要与你核实。”

 “郭书记,您有什么事情,尽管说,只要我知道的,一定不会隐瞒。”鲁径达也是微笑地说道。

 “这样是最好的。鲍佳音的那桩案子,你应该知道。现在案情有了新的进展。先前刑警队副队长王璐与预审大队队长彭秀全,第一办案中队队长谢苍柳共同指认。此案皆是公安局局长程天栋指使。程天栋命令谢苍柳前往南湾,秘密逮捕鲍佳音。事迹败露之后,又加以隐瞒,谎称是为了一件贩毒案,指使彭秀全做假的笔录。同时,授意王璐,令他揽下指使谢苍柳前往南湾的事情。面对三人的供述,程天栋先前矢口否认,可在今天,迫于压力,他主动来到这里,向我们自首,坦白真相。”郭伟全一边说着,他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过鲁径达的面孔。

 鲁径达被他盯得,心里有些发毛,在听郭伟全述说的时候,为了显出自己的从容,他压制着紧张的心情,连连点头。可当他听到最后,今天程天栋程天栋主动过来自首的时候,心里不由得一突突,吓得差点从椅子上滑下去。

 “鲁局长,程天栋是这么说的…”郭伟全的脸上显出冷冷的笑容,接着说道:“他说自己之所以那么做,完全是受到一个人的威胁,而这个人,就是鲁局长你…”说到此,郭伟全的声音又沉了下来“鲁局长,他说的可是事实。”

 “不是!他冤枉我,根本没有的事情。郭书记,您要知道,他是一把手正局长,我才是个副局长,且排名在后,如何能够要挟到他?他一定是…他一定是…为了减轻责任,才诬陷于我…”鲁径达这一下,可真的慌了。虽然来的时候,他已经想到程天栋有可能是事实说出来,但他始终认为可能性不大。毕竟,程天栋不能拿自己的声誉开玩笑。可惜,事实是残酷的,程天栋真的说了。

 鲁径达自然不会轻易承认,这么大的事情,一旦承认,后果如何,完全可以想象。而且,他也心存侥幸,认为这么大的事情,只要没有证据,自己也未必就能有事。至于说这个证据么,便是自己给程天栋的那些照片,但他相信,程天栋绝对不会将这些照片留下,十有**,现在已经烧了。留在家里,就有被媳妇发现的可能,程天栋怎能将这么重要的东西留下。

 “是么…”见鲁径达不承认,郭伟全轻笑一声,又道:“程天栋说,他曾经和一个同学发生了不正当关系,但没想到,竟然被人拍了照。拍照的人,到底是谁,他不知道,可鲁局长你,先后两次以这些照片对他进行要挟。第一次是关于曾瑞麒父子的案子,第二次就是这件案子了。鲁局长,以程天栋的为人,我相信,说的不会是假话。自然,我也得先找你核实,不能他说什么,就是什么。鲁局长,到底有没有这件事,希望你能够如实回答。你要知道,你现在如果坦白交待,届时会得到从宽处理,倘若不据实交待,被我们查出来,那就是从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