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珏一家,现在都坐在炕头上,母亲永远是一副慈祥的面孔,倒是高柏,显得有些紧张。

 “小珏呀,你那个朋友到底是做什么的呀?这么厉害,你大爷见了他,似乎还很害怕。还有,名额的那个事,不会对你有什么影响吧,听你大爷说,那个王局长家里很有背景,和县长都有些关系。”

 “爸,你放心好了,没有事的。儿子既然能够得到这个名额,就说明王天华的实力不够,如果他真的有通天的道行,怎么可能让儿子得到这个名额。在咱们北安县,也不是县长一个人说的算,不是还有县委书记么,县委的肖书记,人很不错,肖毅就是他的侄子。”高珏微笑地说道。

 “你说…你说什么,你那个朋友肖毅,是…是县委书记的侄子…”高柏瞠目结舌。

 “是呀。”高珏微笑点头。

 “哎呀我的妈呀…”高柏重重地一拍大腿,报怨地说道:“刚刚人家一口一个伯父,还给我点烟,我哪里承受的起呀…”

 “老头子,你不要这么想,抛却额外的身份,肖毅就是咱家小珏的朋友,过来串门,称呼你一声伯父,给你点颗烟,不是很正常么。”程雪柔声说道。

 “可是人家…”

 不等高柏把话说完,程雪又道:“都说不要你去想人家的额外身份了。你想想,人家县委书记的侄子,为什么要和咱们家小珏结交,还登门看望我们,这里肯定是有原因的。什么原因,很简单,因为咱们家小珏有本事,是块材料。”

 “妈说得对。爸,这些事情,你一点也不用担心,更不必在意大爷说什么。他们都是看你老实,才吓唬你的,儿子脚踏实地,行得正做得端,百邪不侵。”高珏也跟着宽慰道。

 “那、那好…儿子大了,用不着我cāo心了。你是大学生,见得世面也比我多,日后一定有大出息,我跟着瞎着急什么呀。”高柏说完,憨厚地一笑。

 “儿子,后天就要出门去省城了,这两天晚上,就别在小屋睡了,和爸妈睡在一起。”程雪柔声说道。

 “嗯。”高珏重重点头。

 深夜。

 高珏久久难以入眠。今天虽然让大爷一家在父母面前摔了个大跟头,雪了前耻,为父母出了口气,但高珏知道,那不是因为自己的本事有多大,而是借助了肖毅的威风。当然,肖毅愿意让我借他的威,他认为,我目前是有用处的。但,别人的威风,不是你什么时候借,就什么时候有的,你有利用价值的时候,别人可以借给你,当你没有价值的时候,谁还会把威风借给你呢。总是去借别人的威风,终究是不保险的,重要的是,要自己有实力,自己有了实力。哪怕再不济,也要让自己保持下去,一直都有利用价值,这样才总能借到别人的威风。

 我要努力,我要成为人上人。治理一方,为民造福,这些都是后话,自己现在要考虑的,只是保护好自己,保护好自己的家人。齐家治国平天下,如果家人都保护不了,何来其他。

 也不知到了几点,高珏终于沉沉睡去。第二天是星期六,但高珏依然早早起来,骑上父亲的自行车,赶往二道沟。

 半路之上,他买了点糖果,用了四十多分钟,抵达原先服装厂的旧址。新建的厂房,已经完工大半,再有两个月,应该就能使用。高珏找到张佩与秦广,将自己通过的好消息告诉他俩,二人听说,也都替他高兴,非要留他喝上几杯,但被高珏婉拒,只说要去看看曹淑芬。

 秦广亲自带他到租住的房子,见到曹大姐,曹淑芬听说他考上,马上落下眼泪。自己的付出,没有白费。高珏也是感动,这是自己的大恩人呀。和曹淑芬聊了许久,高珏虽然没有做出什么承诺,但他已然下定决心,不管自己是什么身份,曹淑芬永远是自己的大姐,她的是,就是自己的事。

 将近中午,高珏才离去,赶往天福酒店。大杂院里的邻居们全都到了。

 今天高松与孙洁的模样,实在有点好笑,高松的左脸上有一道抓痕,虽然他的解释是被猫爪的,但傻子都能看出来,五个鲜明的血痕,分明是人的手指,猫哪有这么大的爪子,老虎还差不多。自然,还是只母老虎。孙洁的左边腮帮子有点鼓,眼角还有块淤青,她的解释是不小心撞门框上了。

 众人进到一间有四张桌子的大包房,高松先说了一番开场白,语气很是高调,意思无非是我们家的条件好,率先奔入小康,怎么也得拉扯拉扯你们,这顿饭,顺便也是给高珏践行。你们想吃什么,随便点,不用和我客气,我们家有的是钱。

 这些穷邻居们,这辈子都没进过这么高档的饭店,看着里面的摆设,都有点眼晕,哪里还有勇气点菜。高松早就料到这点,见没人出声,他便当仁不让,拿起菜谱,开始点菜。

 他哪能点贵的,但是话说的很是漂亮“哎呀,我这一天天大鱼大肉的,吃的实在太过油腻,搞的血糖高、血脂高,我看,还是清淡点的好。这样,来个香菇扒油菜,再来个竹笋豆腐,再来个西芹腰果…”

 好家伙,他这一口气点了五个素菜上来,高珏差点笑出来,心中暗想“大爷啊大爷,就算清淡点,那也没有这么点的呀。”

 跟着又听高松又点了一个“白菜大拌”高珏可有点忍不住了,笑道:“大爷,刚刚您不是说,想吃什么随便点么,我想点两个行吗?”

 “这…点…随便点…”高松脸色一青,眼下这么多邻居都在呢,高珏说要点菜,也不能不让呀,只能咬牙说道。

 服务员对高松早就露出鄙夷的目光,心里都把高松骂了八遍。“它妈的,上饭店哪有全点素菜的,没有钱装什么大款呀。还什么天天大鱼大肉,吃点清淡的好…就你这熊样的,也就配在家喝个白菜汤吧。奶奶的,跑小吃部里吃一顿不行呀,非跑这来折腾本小姐。”

 见高珏要点菜,服务员轻哼一声,几乎是从高松手里将菜谱抢出来的。她扭动腰肢,来到高珏身边。别看高珏穿的朴素,但小伙长得精神,也不知是不是为了打击高松,服务员用特别温柔的声音说道:“先生,请问您想点什么?”

 高珏接过菜谱,说道:“你们这里什么好吃呀,有什么特色菜,能不能给我介绍一下。”

 “我们这里的香蒸排骨很不错,是本店的特色,别的地方吃不到的,价格也不贵,才八十八。”服务员嗲声嗲气地说道。

 一听说八十八,包房内的大妈大婶们都是一惊,张嘴张的老大,一盘排骨就八十八呀,到市场去,能买多少呀。高松和孙洁也是吓了一跳,心中暗自祈祷,千万不要点、千万不要点。

 “那就尝一尝,还有什么?”高珏温文尔雅地说道。

 “刷!”高松两口子的脸一下子就绿了,在心里又把高珏的祖宗十八代骂了一遍,甚至连他们自己都给捎上了。

 小服务员似乎被高珏的气质吸引了,更加温柔地说道:“我们这的老酒醉鱼也相当有名,酒是上等的好酒,鱼是咱们春江的鲤鱼,十分新鲜,做好之后,酒香四溢,鱼肉鲜美可口。才六十八。”

 听到这个价格,高松差点吐了血。在北安县有条河,其实就是春江的支流,河里的鲤鱼,一斤才几块钱。所谓春江的鲤鱼,便是这条河里的鲤鱼。六十八一条,要了亲命了,肉疼呀。

 “好,那就尝尝。”高珏微笑地说道。

 说完,他看向高松,大爷的脸色,都已经难看的不像样子,高珏能够想象到,大爷、大娘不知在心里把自己骂多少遍了。也不能宰的太狠,以免他没钱结账,高珏又笑着说道:“我点这两个就好了,其他的,让我大爷点吧。”

 “好…”服务员冲着高珏妩媚一笑,突然在高珏耳边小声说了一句“我叫陆颖…”跟着双颊微微一红,快步走向高松。

 陆颖并不是一个势利眼,家里也不富裕,她这个年龄,本应该是上学的,出来当服务员,也是因为家里困难。但她很是看不惯高松这种人,相比于高珏的淳朴,她反而觉得自己和高珏是一类人。同样,她也看出,高珏是故意气高松的。

 将菜谱重新递给高松,高松这回没敢点素的,以防高珏再出幺蛾子,点了两个肉菜,着实心疼了一把。

 四张桌子都是一样的菜,妇女居多,也不喝酒,这倒让高松挺高兴的,甚至还推说这里的免费茶水不错,干脆就喝茶水吧。不过,自己这桌,倒是点了瓶白酒,是西凤。

 吃饭的时候,高松主动给高珏倒酒,说了不少令人感动的话,随后就开始套话,打听他和肖毅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在今天早上,高松是提心吊胆去见王铁成,将路上想好的说辞,一股脑地倒给王铁生。意思很简单,说白了就是,厂长呀,不是我不尽心啊,实在是没想到,这个高珏竟然傍上了肖毅,昨天晚上,我上高珏家的时候,亲眼看到肖毅在那吃饭,还给高珏的父母买了不少礼物。我趁高珏酒醉的时候,略一打听,这才知道,高珏之所以敢和王局做对,全是被肖毅唆使的,这小子仗着有肖毅撑腰,根本不把我这个大爷放在眼里,甚至还说王局和厂长您狗屁不是,什么本事也没有。

 王铁生听了这话,立时就火了,王天华因为昨晚听父亲说,高松能说动高珏让出名额,所以大清早就起来在家等着,他的火气,比他爹还大,扬言日后,绝不能让肖毅和高珏好过。

 事情虽然没办成,但也算给王铁生提供了内幕消息,知道了为难儿子的背后主谋是谁。王铁生没有为难高松,却也没有再提副厂长的事,只叫他回去再打听打听,高珏和肖毅之间还有什么别的事情。如果再得到什么重要的消息,必有好处。

 高松虽然没有得到副厂长的位置,好歹保住了车间主任的位置,松了一口气,离开王家。中午请客吃饭,除了兑现承诺外,就是向高珏套话。

 高珏一下子就听了出来,他顾左右而言他,根本不接茬,吃饱喝足,直接走了。又把高松气的不轻。